「又 諸我見不緣實我。有所緣故。如緣余心。我見所緣定非實我。是所緣故。如所餘法。是故我見不緣實我。但緣內識變現諸蘊。隨自妄情種種計度。然諸我執略有二 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俱生我執。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恆與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轉。故名俱生。此復二種。一常相續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 心相執為實我。二有間斷在第六識。緣識所變五取蘊相。或總或別起自心相執為實我。此二我執細故難斷。後修道中數數修習勝生空觀方能除滅。分別我執亦由現在 外緣力故非與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別然後方起故名分別。唯在第六意識中有。此亦二種。一緣邪教所說蘊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二緣邪教所說我相。起自 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此二我執粗故易斷。初見道時觀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滅。如是所說一切我執自心外蘊或有或無。自心內蘊一切皆有。是故我執皆緣無常五 取蘊相。妄執為我。然諸蘊相從緣生故是如幻有。妄所執我橫計度故決定非有。故契經說。苾芻當知。世間沙門婆羅門等所有我見一切皆緣五取蘊起。實我若無雲何 得有憶識誦習恩怨等事。所執實我既常無變。後應如前是事非有。前應如後是事非無。以後與前體無別故。」
…… 這就是我了、就是道了;這都是錯誤的觀念,這些有為法靠不住。剛才這位朋友跟我講有一位同學,某某同學在美國,一下就死了,他本來生長在美國。我說好可惜 呦!他只三十多歲,一下就死了。那麼這位朋友講,因為他專門修那些有為法,做功夫啊……各種功夫在做。所謂有為法,練氣功的,我們最近幾十年看得多了,最 近看得很多。最近還有朋友,就練什麼……躺在床上好幾個月了,那就是植物人嘛,變成植物了。你說他死嗎?他還有呼吸,活著,你總不能把他殺掉吧!那誰也做 不到,中國的醫生誰也不肯做這個事情;你說他活著嗎?實際上看他比死還痛苦。一個人是植物人,而且本人痛苦如何還不管,招呼病人的人痛苦,更痛苦。所以修 有為法的,有為。
無為就是完全修「空」,一切放下。不過做不到的,無為法幾乎沒有人修。那麼你說學禪宗的人,「放下!一切空!」誰能夠真空了?真能夠放下?坐在那裡:「哎,我放下了!」你放下了?「放下了。」你看,就是這一下就放不下了,因為他覺得自己放下了,這個就是有為了。
所以,生命的真我,不可以認為它是有為法,也並不是屬於無為法。有為無為是方法的問題。以本體論上講,勉強叫它無為,那是很勉強的。所以「亦應不可說是我、非我」,這個生命的究竟,那個東西,不要拿世俗的觀念認為有個我,或者是沒有我。「故彼所執實我不成」,所以他們(前面包括佛的過世以後學派分出來的那些弟子們)執著了實在有個我的存在,或者認為本來無我的存在,連佛弟子們的這一些觀念還是錯誤的,是不通的。
那麼又說,「又諸所執實有我體,為有思慮,為無思慮?若有思慮,應是無常,非一切時有思慮故。」他 說我們一般人所執(所堅決認定,「所執」就是執著,佛學的專有名詞,拿我們的話講:很堅持地認定)實實在在有個我,這個生命有個我。那麼他現在提問題了, 「為有思慮,為無思慮?」那麼這個我有沒有思想呢?能不能思想?比如我們學西方哲學的人都曉得,我們常提到西方哲學家笛卡兒的名言:「我思故我存」,因為 我有思想,所以我存在;相反地說,我無思呢?思想沒有了,我也沒有了。重視思想與我的關係。像佛學裡的唯識早就提到過,這比笛卡兒的哲學早個千多年了。就 是說:你認為我,我這個東西、這個體是有思想?無思想?「為有思慮?」假如你說有思想;「應是無常」,因為思想的本身靠不住啊,它是無常的,它不存在啊。
所 以學西洋哲學的人曉得哲學裡頭有所謂價值論,所謂「邏輯」這些觀念的產生,因為哲學靠思想來研究這個本體,你思想本身是不是靠得住?先要把思想本身研究一 下看。所以產生了研究思想本身的方法——邏輯,乃至於對思想本身的估價,看它的所謂價值功能到什麼程度。不然你這個工具用錯了,用思想來推測宇宙的那個道 體,如果這個工具不對的話,那不是上當了?所以西方哲學有本體論、價值論,對於思想本身的研究,產生邏輯,乃至於人生哲學,等等。
所以這裡 也提到,「若有思慮,應是無常」,思想本身是靠不住的啊!你今天的思想同明天、將來的思想變動太快,「應是無常」。而且,「非一切時有思慮故」,人的思想 並不是隨時有的哦!譬如夜裡睡覺,睡覺你是沒有思想哦。那麼這一段沒有思想,你這個「我」到哪裡去了?但是你也可以答覆:「我在睡覺。」對不對?我在睡 覺。可是睡覺有思想哎!我們要注意哦,不要認為我睡覺沒有思想。你那個思想在睡覺,覺得我睡著了,哎呀不曉得多舒服啊!這個思想因為把這個舒服、覺得那個 休息狀態、那個睡眠的思想貪戀那個東西很長,等於我們抽一支煙:「哎,這嘴裡太好了!」慢慢地抽,捨不得,慢慢抽;喝一杯很好的酒,捨不得一口喝完,慢慢 地。那個睡覺的思想就是這麼貪戀那個懶的境界,躺在那裡,慢慢地欣賞它。實際上在睡眠中間還有很多的細小的思想,就是我上兩次跟大家講的,你看人躺在床 上,沒有幾分鐘就要動一下的,不然就是肉跳兩下,他都在思想在動。再不然指頭彈兩下,腳指頭翹一翹——他思想、腦神經在想;不過自己馬上想就過去了,在睡 眠狀態,不知道。所以說思想這個東西「非一切時,有思慮故」。這是一段。
「若無思慮,應如虛空,不能作業,亦不受果。故所執我,理俱不成。」如 果你認為所謂真正的我是沒有思想的,他說那好了,同這個虛空一樣,同我們地球上這個虛空一樣(不是太空),這個虛空是有東西的。他說應該同這個虛空一樣。 那麼這個虛空自己本身呢,它靠外緣才能起作用;沒有外緣的作用,它不能作業,不能作為,也不受果。虛空本身不受果,你把香水同臭水一起潑上去,虛空都不粘 著的,它不受這些果。不能作業,也不受果。那麼認為有個我是沒有思想的,他說「理俱不成」,在邏輯上理論不成立。又批駁了一段。
「又諸所執實有我體,為有作用,為無作用?」 所以,學唯識,他這個邏輯的觀念非常重,一點一點地分剝、辯駁。他說那再有一個理由,你所執、所堅執認為認定有個我,這個我的體是有作用呢,還是沒有作 用?上面講,有思想還是沒有思想?思想是一個現象,作用是個原則。你說這個不是同上面一段一樣嗎?已經講過有思想——這是兩回事,這在邏輯上是兩回事,你 不要當一回事。有作用還是無作用?
「若有作用,如手足等,應是無常;若無作用,如兔角等,應非實我。」我們的手同腳是有作用啊,手能夠拿杯子、拿手錶去看。你說你那個我有作用,請你表達給我看看!除了手、除了腳以外,你表達不出來。而且手跟腳的作用也是無常啊!這個手不會永遠抓一個東西的,多給你抓一下,你會痛苦、要放開了的。那麼你這個「我」是無常嘍,不永恆存在。
如 果說你認為這個我是沒有作用的,像兔子身上的角、烏龜身上的毛,他說這是空話。「龜毛兔角」,佛經上經常拿來代表一個觀念,就是空話,世界上沒有這兩樣東 西。因為佛當時在印度講的,其實像我們當時到了日本,就曉得日本北海道的烏龜是長毛的,長綠毛、很長,可惜當時沒有拿去給佛看一下,哈!如果看一下,佛一 定不用龜毛了,寧可用別的東西。所以這個「兔角龜毛」是代表一個觀念,形容詞,代表一個不存在的東西,幻想、假想,「應非實我」。
「故所執我(所以你所認為的「我」),二俱不成(不合邏輯)。又,諸所執實有我體,為是我見所緣境不?若非我見所緣境者,汝等雲何知實有我?」好, 哲學邏輯來了,第三個層次的論辯。他說,你們所認為這個生命中間有一個我,「諸所執實有我體」,實實在在有個我、有個靈魂、這個「我」;「是我見所緣境 不?」(「不」念「否」)他說,是不是「我見所緣」?就是說我們現在,因為我的生命存在,「我見」,我有這個觀念、我認為這個東西是怎麼樣;「見」就是認 為,我認為有個靈魂、有個生命、有個道,這個我認為怎麼樣。譬如現在一般年輕人學佛學道,我常常覺得很好玩,這個同我們當年相差很遠。現在年輕人學佛學 道,他來問問題,我告訴他:你不對。「哎,老師啊,我認為……」我就不講了,我說你去吧!因為你認為了,不要問我了嘛!你已經認為了嘛,你認定了,何必問 我呢?你就認為你的對,你就去對去吧!世界上每個人都很對嘛!我經常說鼻子都對著嘴的,哪一個不對啊?是這個道理。
你既然認為是「我見所 緣」,是我認為,「所緣境不」,是「我」認為,我打坐、或者我睡覺、或者我的理論上研究:「嗯!」這個「嗯」就是我,這個就是我。譬如我們生病了,發高 燒,有時候身體痛苦得沒有感覺了,但那個時候有一個虛無縹緲的境界,認為是我。這樣不希奇。大概你們沒有試驗過,現在最新的麻醉藥很好玩,比年輕人吃的那 個什麼強力膠、舒適康還好玩,最新的麻醉藥就是前面一晃,聞一下,就麻醉過去了。高明的學麻醉醫師,這一種病大概要兩個鐘頭麻醉,他藥量給你,看你的體 質,一定給你兩個鐘頭,多一分也不會多,少一分也不會少。那麼你聞了這個以後很舒服哦!如果你有宗教信仰的時候,這一下舒服了:「哈,看到上帝了!哈,跟 上帝在一起,好玩!」如果信佛的,「哎喲!觀世音菩薩!在紫竹林中哦,還有樹、竹子啊!哦,還有白鸚鵡啊!」畫上看見的都來了,你想得到的都來了:「哦 喲!還有好大一個蘋果,比日本的蘋果還大,有猴子來供養的,真的!真的!噢!……」自己在裡頭玩了個把兩個鐘頭,那個麻醉的境界那很好玩,的確覺得有個 我。同時呢,高明的醫師給你用麻醉藥,你如果是有一部分開刀,自己還知道,不過沒有痛苦了,還曉得自己在開刀,這一邊還跑去跟上帝跟菩薩在玩呢!如果沒有 宗教信仰,或者是碰到愛人啊,或者是兩個愛人吃醋、打架,自己還在跑啊、痛苦啊,各種境界都來了。這個病例我也問過了很多,訪問過很多,「好玩不好玩?」 所以我有個朋友做麻醉醫師,我說你弄一點給我好不好?哈!我也摸上一點玩玩,我看我摸了以後到哪裡去玩,試試看。
這個就是說,你譬如說人假 使突然碰到外來的刺激,或者給車子一撞受傷,有時候沒有受傷,嚇昏過去了,撞昏過去了,人並沒有死亡,還是在另外一個境界裡頭,因為他腦部還在活動。所以 這個我究竟在哪裡?還是唯物的還是唯心的?是個大問題了。所以他問,你所認為的我體,「為是我見所緣境不?」是你的主觀的成見、觀念認定,你是不是有個境 界呢?另外有個世界有個影像?
「若非我見所緣境者」,如果不是你的主觀的觀念所認定的那個境界,你說我不是,我所認為的這個的我啊,決不主 觀的哦!現在有些人學過邏輯,「哎,我一點都不主觀。」你什麼觀?「客觀!」真的呀?「是啊,絕對客觀!」你看他主觀不主觀?這個客觀就是主觀嘛!然後臉 都紅起來:「我絕不主觀!不像你啊!」他在發跳;你再逗他一句,他跳起了!你說他主觀不主觀?一般人的我見就是這樣。他說如果你認為的我,不是你主觀成見 認定的話,我問你,「汝等雲何知實有我?」你怎麼曉得有個真正的我啊?你怎麼知道?你說電腦上知道,那是電腦,不是你;況且電腦還不知道,電腦靠人為它才 能夠作業啊!不是人為,電腦不能作業啊!所以這個我在哪裡?
「若是我見所緣境者,應有我見,非顛倒攝,如實知故。」如 果說我所認為這個我,我見到了,有些人修道也講,有些人打打坐說:「哎,老師啊,我見到我哩!」有好幾個同學來跟我講,我說怎麼哩?我一聽就曉得下文了, 但是要讓他講完了,不然他的「道」表達不出來,那把這個「道」難產了,他很痛苦的啊!我說你是怎麼樣你見到「我」了?「哎,我打坐的時候看到我,另外一個 我出來了,看到我在這裡打坐。」我說那叫做精神分裂,有這個情形,有的。但是如果你曉得這個道理,沒有關係,還是好事呢;不曉得道理,就不對了。是可以 喲!在座時曉得這個身體,自己還看到這個身體,「哎呀,頭歪了。」自己還曉得。不過那個時候沒有辦法,出來那個我沒有辦法把自己這個頭把它擺正,那沒有辦 法。只曉得:「哎,他頭歪了。」坐的很好,那麼有這種情形。那麼也可以叫它是精神分裂,也不是精神分裂。這是什麼道理?唯識的道理。那麼上面告訴你有一句 話,翻過來(引用上文一句):「內識似外境生。」這一種情形你就要注意,還是內識、心識所變;「似外境生」,也是唯心所造,可是沒有錯。「內識似外境 生。」
好,現在我們回轉來剛剛要講的原文:「若是我見所緣境者,應有我見,非顛倒攝。」如果你認為我見到了這個真我了,好,就承認你那個有 個我見到真我;那麼你見到真我這個我,應該不矛盾的,不屬於顛倒,是正見啦;那麼這個所謂正見的東西「如實知故」,現在我們看到手裡一拿,這個是什麼?叫 手錶,大家現在的觀念裡頭、意識狀態都曉得這個名稱叫手錶,就是那麼實在,你絕不能夠把這個東西叫成是燒餅,你也不想吃它,因為知道這個是手錶,不是可以 吃的,就那麼清楚。他說如果你認為你現在見到那個真的我了,這個真我也要清楚,同現在一樣很清楚,不能含糊;不能夠說:「哎呀我當時在那個迷迷糊糊的境界裡頭。」那不對,那你有精神狀態。
「若爾,如何執有我者?」因此這些理論、邏輯的論辯一下來,他說,一個真正研究佛法的人怎麼樣執著認為有個我成道?另外有個我成功、證果?他說這個觀念在哪裡你要搞清楚。
「所信至教,皆毀我見,稱讚無我。」他說我們所有的佛經,如果真正的佛經(不是後世人作的),佛說的,「至教」就是聖人、佛所有的經典教育,「皆毀我見」,都是教人批駁了(我見),無我,稱讚無我。
「言無我見,能證涅槃。執著我見,沉淪生死。」經典中佛都告訴我們了,修到了無我、無我見的存在,證道了,證到涅槃清淨。如果一切眾生執著有我見,永遠在輪迴生死中,跳不出來的。經典上都是那麼講,佛說的。
「豈有邪見能證涅槃,正見翻令沉淪生死。」他說,哪裡有如後世一樣,認為修道是另外有個我去成道、去修道,這是邪見的觀念。佛法本來講無我。
那麼關於我與無我,這一捲開頭辯論得非常嚴格,辯論完了以後再講心識、唯心所造的問題。
……哲學、宗教哲學思想,以及佛過世以後,弟子們所證道的見解、偏差,關於無我與我之間的這個道理。現在還是繼續在論辯中,論辯完了,才講正統佛法的我與無我之見。
「又諸我見不緣實我,有所緣故。如緣余心,我見所緣,定非實我,是所緣故。如所餘法。」這 一段文句翻譯得是很精煉,但是自己看起來是難懂。他說,再說一切人所發生的「我」這個觀念,這個「見」字就是現在講所謂見解、觀念。「不緣實我」,並沒有 真正見到自己這個生命有個什麼我。那麼為什麼人們始終認為生命有個我呢?「有所緣故」,都是自己抓一個東西,觀念上自己抓一個東西當成我。譬如像我們講死 後一定有靈魂,靈魂是個什麼東西你看到過嗎?拿到過嗎?沒有。自己假想一個所緣,「有所緣故。」
「又諸我見不緣實我,有所緣故。」還有一個 理由,現在我們身體這個我,現在是有個我在講話,我坐在這裡;「不緣實我」,這個我是假相的投影、存在,「有所緣故」。現在的我這個身體怎麼來的呢?必須 要有男女兩性,他生理譬如拿現在醫學講精蟲卵子的媾和,配上我自己的意識(意識在那個時候也可以叫它是靈魂),三緣和合,彼此雜亂,「有所緣故」,因緣結 合,才構成了我們今天生命身體存在,看到這個假相的我在這裡。
「如緣余心,我見所緣定非實我。」假使,譬如說把我們現在身體內部這個心理作 用、這個思想,想別人的身體,那我可以搶你的身體當成我,譬如老年人可以想像把年輕人的身體佔據了,當成我的身體,可能嗎?不可能。「我見所緣,定非實 我」,所以這些觀念,中間的我沒有一個真實的,「是所緣故」,都是因緣湊合而生。「如所餘法」,其他的道理也是一樣。
「是故我見不緣實我,但緣內識變現諸蘊,隨自妄情種種計度。」「是故」就是所以,「我見」,我們一般人所謂有我這個觀念,「不緣實我」,真正生命的那個真實的本來,假定叫做有個我的話,那個沒有找到。
那 麼,現在我們想像我的生命存在的這個我怎麼樣來的呢?「但緣內識,變現諸蘊」,都是自己思想觀念、感覺上,自己唯心識(心理作用)所「但緣內識」,我們自 己內在的心識作用;「變現諸蘊」,心理作用配合上由父母所生構成了這個肉體,這個三緣的關係,心理與生理的關係互相變化、交換所呈現出來有個假的五蘊(色 受想行識),有執著、有感覺,覺得自己存在。這個存在,所謂稱為是假我。「隨自妄情種種計度」,都是根據自己的觀念、個人自我的觀念,種種的計度(計度就 是猜想),猜想「這個算是我,那個算是我。」那麼乃至我們有信仰的人假想:「我這樣做了有功德,將來我如何如何……。」這個都是假想投資,是不是漲價?不 知道。就是這個樣子種種計度。這是一段,作上面的總論。
下面他開始說:
「然諸我執略有二種。」任何一個眾生,不只人,一個生命生來與生命俱來有個我執,總覺得有個我的存在。這個觀念,「我執」,「我」就是有我的觀念,「執」是抓得很牢的,與生命俱來抓得很牢。那麼,什麼道理呢?「略有二種」,歸納起來兩種:「一者俱生,二者分別。」一 種,這個我執是同生命本來來的,還不只這一生。我們這個生命無始以來存在,只要這一個生命存在,有生命,就自然包含了有我執、有我相,般若宗叫我相,這裡 叫我執,抓得很牢,這個「我」這樣來的。現在所謂假我,把假我當成一個真我,是這樣來的,「俱生我執」。第二種是「分別我執」,現有的意識想像、推理、猜 測有另外一個我或者現在我的存在。這是總綱,下面分析:
「俱生我執,無始時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恆與身俱,不待邪教及邪分別,任運而轉,故名俱生。」那 麼我們這些同學們,專門研究佛法、佛學的特別要注意了,這個地方都要記得,假使考試,這就是一個題目:什麼叫俱生我執?所謂俱生我執的理由,自己解釋了, 並不是講我們這一次投生來從媽媽懷胎的時候開始就有個我執哦!「無始時來」,我們這個生命,到今天這一生父母生我們,這個前面不曉得經過多少遍了,還是做 狗、做馬、做人、做老太太、做老頭子做什麼,都做過了,所以這個是無始時來,很久遠了。
為什麼這個生命會那麼輪轉(所謂叫做輪迴),那麼轉 動、在變化呢?是由無始時來的,而假有中間「虛妄熏習」,幻想構成,虛妄成、想像力構成了;慢慢練成習慣、習氣了,「虛妄熏習」。「內因力故」,內在的為 初因,行久了、旋轉久了變成了一股力量;「恆與身俱」,所以這個我見、我執一起來的時候,始終配合這個肉體的生命、有形的生命,兩個合一的,本來就有。所 以我們一睡醒了,睡眠的時候其實也有我執哦!何以見得睡眠的時候有我執呢?我們覺得睡眠了好像無我,一叫你、或者一碰你、一打你,或者高興的事,馬上就醒 了,我執還是擺在那裡。睡眠的時候我執在哪裡?只能說我執在睡眠裡,並沒有說沒有,我執進入了睡眠位那個階段去了。所以這個「俱生我執(與生命俱來的)恆 與身俱」,跟生命、這個身體同時來的。不只這個身體,假設我們轉生變一個狗的話,只要抓住了,還是這個生命,所以狗你一碰它一下,傷礙到它的自我,它非發 脾氣不可。別個動物也是,脾氣大,因為我見重。所以始終不能得道的第一個就是「我」空不掉。
譬如我們在坐的很多打坐,什麼氣動啊、天上地下 搞了鬧了一輩子,你還不是「我」在搞!始終「我」空不掉,什麼都不是道,那是騙你玩玩的。自己騙自己玩玩,有功夫,還可以手上放光、放白氣,還不是「我」 玩的啊?!假我在玩。所以這個我「恆與身俱」,叫做俱生我執,這個與生命帶來這個我。真正把我執空得掉,就是修道所謂證得初步的果位,所以證果得道是得到 那個東西。所以我經常告訴大家,不要以有所得心來求道,道的結果是無所得。無所得並不是沒有東西——空的。你怎麼達到空?做不到的。達到了,就得到了。所 以我們普通都以有所得心求無所得果,背道而馳。看起來自己好像很精進,努力用功,都是走的自我欺騙的一個路線。
所以「俱生我執」這個東西很 頑固,因此佛經講「無我」這句話容易講,做不到啊!這個不是理論的,說我今天「算了,我無我,我懶得管你了!」那還不是思量意識上的分別心?那還是自己安 慰的,你沒有證到無我。所以這個俱生我執「不待邪教」,不待人家教導你。教導一個孩子:「你有我啊!你不要無我啊!」不要等教育。「及邪分別」,這個邪字 是「錯誤」的意思;不要錯誤的思想,不要錯誤的教導,所以這個我是「任運而轉」的,只要有生命,它就存在。所以研究唯識的經常有人可以問:「那個白癡呢? 什麼感覺有我無我?」他還是有我的,白癡還是有我。乃至現在我們可以講,一個人腦細胞已經死掉了,心臟還沒有死,躺在那個病床上,那等於一個植物了嘛,在 西方的名稱,變成一個植物人了,你說這個時候他有我沒有我?還是有我,不過你測驗不出來;他還是有我的。這是俱生我執的道理,它所謂「任運而轉「,「任 運」兩個字是跟著那個動力,只要生命有一點動能還存在,它就存在。「故名俱生」,這個意義所以叫做「俱生我執」。
現在是講這個「我執」的來源大概分兩種,一種叫俱生我執,一種叫分別我執。
「此復二種」,他說俱生我執也分兩種,「一、常相續在第七識,緣第八識,起自心相,執為實我。」俱 生我執又包括了兩種內容,所以研究唯識是非常科學的,科學的道理就是分析得很清楚,邏輯的推詳,一個字、一個觀念不能含混的,不能馬虎的。不像學禪宗,不 像講般若,「空!」一句話就把他蓋住了。怎麼空啊?你怎麼空?學唯識的講空是怎麼空,空有很多種,虛空也是空,這個虛空不是沒有東西哦,太空裡頭還是有東 西。是理念上的空?還是虛空的空?還是這個房間裡頭空間的空?空有很多不同,照唯識學家講就不籠統,不行。所以真正要研究佛學,尤其是對於邏輯,科學的頭 腦絕對要清楚,數學的頭腦那麼嚴密才可以研究真正的佛學。有時候你數字都記不住,這個裡頭包含幾個道理?給我們一聽,尤其我們中華民族的習慣,喜歡簡單 的,「差不多了!」同印度人一樣,所以佛經上動輒「十萬八千」。我常常說:人身有十萬八千個毛孔,誰數過啊?哪個知道啊?也許多兩個。這個都是大概數字, 印度人講話有時候同浙江杭州人講話:「這個東西多得不得了了!」有多少?「莫老老。」莫老老就是不曉得有多少了,這個莫老老就是多得不得了了。
所以你看,俱生我執包括了兩個東西,一個是常相續,只要這個生命一形成了,一動,有了這個生命,這個「我」從此連續不斷,所謂叫輪迴。
那 麼這個我執含藏在什麼地方呢?我們現在能夠思想講話,像現在大家在座清醒的,這是第六意識的作用,因為在思想、分別,這是第六意識的作用。在這個第六意識 不起作用的後面,有個第七識。第七識不大起分別,可是若存若亡,它有這個東西(不是下意識,心理學裡上講的下意識是第六意識的背面)。所以他說這個常相續 的觀念,它的作用在第七識裡頭。所以我們講唯識的名詞第七識不翻,第七識翻譯叫做末那識,這是翻譯它的名詞,因為很難翻譯,這是梵文翻音了。末那這個意思 包括了「俱生我執」,包括了「異熟」(變異而成熟),就是我執的意思。所以第七識有人簡單地用中文代表,也就叫做俱生我執。
這個我哪裡沒有 呢?我們這個身體上都有。當我們身體如果說割一塊肉下來,這一秒鐘這塊肉還在跳,這個跳動的那個作用,還是我們第七識的我在發動作用。你說那麼這塊肉掉下 來痛不痛呢?痛。譬如說,我們舉一個例子,最近一個醫學的例子,哪一位道友告訴我的,最近國外醫學上的一個例子。有個人腿已經生病鋸掉了,鋸掉了以後就少 一隻腿。可是他慢慢發現,感覺上這個腿上面痛、麻,其實已經沒有腿了,他的觀念上還有腿,痛啊、麻啊、脹啊,很難過,非常難過,找醫生。那麼後來找到一個 醫生給他針灸(這個腿都沒有了,硬是難過)。可是這個醫生給他針灸,怎麼個針灸法呢?在身體的上面,同那個(腿)穴道相通的,我們本來針灸的道理:「病在 下者其治在上,病在左者其治在右。」根據十二經脈。結果針灸了以後啊,他就好了,「現在我不難過了。」
這就發生了一個問題了,你說他明明這 個腿鋸斷了,沒有腿,可是還有感覺。因此你就可以想到中國的武俠小說,那些武功高的人,這條腿鋸斷了,他功夫一隻腿練著,還是同雙腿一樣的,那個是自我作 用。有沒有這個作用呢?這是一個科學問題了,有這個作用的。至少你可以看到,斷了指頭或者有人手都沒有,用嘴巴練習寫字,寫得一樣好;還有人手也沒有了、 什麼都沒有了,用腳拿筆寫字,還是寫得很好,也可以做工,也可以做事,有嘛。
這個就是說,這個我執在第七識裡頭它還在的。那麼它的背後還有 個東西——第八識阿賴耶識,「起(生起)自心相(我們認為這就是我的心),執為實我。」因此,無形中認為這就是我、我的作用,你看「我」這個力量多強、多 頑固!佛法所以要修到無我,你打打坐在那裡想一想:「哎呀算了,我一切看空,無我。」做得到啊?你幻想也做不到啊!你說無我,等一下坐久了腿發麻了,你說 那個屁股不是我啊?腿不是我啊?你勸它也做不到啊!他說為什麼呢?這個我「常相續」,它永遠無始以來在第七識中,緣第八識,生起自心相的作用。不是你要丟 不開,不是你放不下啊!我們無始以來生命習氣那個功能就把握很牢,這就是這個作用。
俱生我執第二個作用呢?「二,有間斷(的)。」第 一個是永遠存在,在第七識的範圍這個我相是永遠存在。那麼我們也經常提到看到歷史上,在戰爭的時候看很多,平常有時候也看見,也有這種事實:在戰場上一鼓 作氣跟敵人戰爭的時候,忠義之氣,就是打死了,人已經死了,不肯倒下來、不投降,屍體是站著的,很多啊!當過軍人的這些事實看到過很多,歷史上更多了。就 是敵人打進來了,不願意投降的,自殺了身體還站著,精神還是活著一樣。你看滿清入關的時候,我們這一類的歷史故事很多。結果敵人的將領一看到這樣的人,佩 服!跪下來一拜:我恭敬你!跪下來一拜,這個屍體倒了,投降了就好了。普通講這一股精神的作用,這是有的。
比如說在第二次大戰抗戰時候我們 經常看到,有些人在前方跟日本人作戰,受了傷了,自己看到流血,已經這裡一個洞,就要倒下去,「我非要攻過去了才死!」那硬是打進去了以後,一看,打進去 了,一笑,死掉了,倒下來了。所謂這個精神作用,這個是什麼?第七識中間含藏的,它永遠存在、相續。
換句話說,常常我們去看生病的朋友,問 問醫生:「哎,你看他……?」醫生說:「我看他還有希望。」為什麼?他求生的意志特別強,這是決定的因素。他要活著,硬想活著,再配合上醫藥就對了,就會 救轉來的。有人硬要灰心了,就是不要生病也可以死得掉,灰心到極點絕對可以死掉。這是俱生我執的第一個作用。
第二個作用的我執,在第六意識中、在我們現在這個時候是可以放下的,這個是有間歇性的,「在第六識,緣識所變五取蘊相」, 就是我們現在坐在這裡,是第六識清醒著起作用,分別心,是根據第六意識的變化的作用,生出色受想行識。到了眼睛就能夠看書,在耳朵注意它能夠聽聲音。這個 我相,這個我執,「緣五取蘊」,五取蘊就是五陰了,五陰就是色受想行識,《心經》上大家都曉得。為什麼加一個「取」字呢?這個五蘊本身有抓住外面的一個功 用,有這麼一個力量,有這麼一個習慣,所以又加一個字叫「五取蘊」,抓得很牢。
他說,這個第六識,我們現在能夠思想分別的,增上緣五取蘊相,「或總」,或者是五個:色受想行識,眼睛、耳朵、鼻子、身體感覺同時起作用。「或別」,或者單獨的,譬如說我們諸位在看書的時候,就是眼睛的我在看,聽話的時候是耳朵的我在聽,所以「或總、或別」。「起自心相」, 心出來自己感覺到,這是我心理作用,認為這個就是我的作用。不錯嘛,我們普通認為這個就是我。這個我呢,是俱生我執的第二種,它是有間歇性的,所以有時候 你打起坐、修道,覺得「我都空了。」我說好,現在我空了,有一點相似。這是第六意識的俱生我執間歇性的偶然一個空當而已。但是你真正與生命俱來俱生我執的 常相續的觀念你並沒有空哦!何以證明呢?你至少坐到定到自己的身體感覺整個沒有了,自己也覺得沒有思想,好像無我了。哎,好像無我中間,那個時候曉得: 「這就對了!這是道!嗯,這是百分百對了,這一次沒有搞錯。」那就是常相續的我相。那個沒有思想啊!不過我是用第六意識把它表達出來那麼想,其實在當時並 沒有這個作用。所以非要到那裡清楚,所以用功夫你到達這個空的境界,如果智慧不清楚,你覺得你成道了,還不是。所以要分析得這樣清楚!
那麼下面講:
「此二我執,細故難斷。後修道中,數數修習,勝生空觀,方能除滅。」注 意呦,這是告訴我們做功夫。這種與生命無始以來的俱生我執,「細故難斷」,非常細,你自己檢查不出來的,所以這個切不斷,空不掉。所以我經常碰到別的學佛 修道的朋友,功夫很好,然後生病了,我說打一針,「哎呦!我就是怕痛!」我就沒有話講了。他功夫做得那麼好,差不多快要乘空而去、在空中飛走了的樣子,結 果打針(針頭)那麼細還怕痛,這是很奇怪了。那麼他有沒有道理呢?是啊,證明這個是什麼?——俱生我執。實際上有什麼 痛呢?這是肉,這不是我的,割吧!你鋸就鋸吧!就是這個樣子。那麼你說鋸進去有沒有反應?有反應啊,我知道啊!知道,那不是我的,那是個肉體嘛,是屬於我 的;等於是這個茶杯,屬於我的,現在屬於我用,畢竟它不是我。可是不行哎!所以講,你看到,俱生我執非常細,你自己反省不出來,「細故」;「難斷」,很難 修得斷這個習氣。
要悟道以後修道,在修道後得智;根本智得了,證了空性之後,依空起修,在後得智起修修道的位置上,慢慢再修煉自己,就是改 變自己,修行就是改變自己。「數數修習」,慢慢地一次經驗一次經驗慢慢地練習。這一下能夠空得掉,無我;譬如我們學佛的人都講無我,學佛都講空,(但)人 家講你一句話,哈,氣得不得了;人家恭維你一句話,心裡高興得不得了,自己都受自己的我在騙,還不知道呢!然後哦呦一大堆道理講給人家聽,頭頭是道;到了 自己身上,道道是頭,就完了!
所以啊,這種習氣的轉變,你看,修道位置中,「數數修習」。一步一步、一次一次,成功了失敗,失敗了要再來修 過;這一下對了,對了又錯了,哎呀,自己臉紅起來,又來吧!重新來過,「數數修習」。然後,「勝生空觀」,勝義諦,也可以說你得到勝利了,你修成功了。生 出來緣生空性,緣起性空,見到真的空了。我們現在本子上是「勝生空觀」四個字,有別的本子上不是這個「勝」字,是「緣生空觀」。到這個時候真證到空了,初 步,「方能除滅」,才能把這個俱生我執去得了。所謂證到羅漢果,還是小乘哦。因為「我」空了,「法」還沒有空哎!
現在是講俱生我執裡頭這兩 種,我們要記住:「俱生我執」。講學理了,將來你們出去當老師,你們年輕,將來都是大師,佛學唯識大師;不管了,不做大師做小師也可以嘛,出家的法師、大 法師、老法師、小法師等等,佛學理嘛,就是這個樣子。我執,分俱生我執、分別我執。俱生我執裡頭有相續性的俱生我執,有間斷性的俱生我執。那麼這個我執, 「我」究竟要幾時才空得掉?見道以後的修道位中,慢慢練習斷除的。你這樣答覆人家,(你就是)法師!就可以解決人家的問題。你的問題呢?慢慢來,我要數數 修習!再來斷。(一笑。)好了,現在這個解決了。
第二個問題,這個分別我執呢,是第六意識上的,「分別我執,亦由現在外緣力故,非與身俱。要待邪教及邪分別,然後方起,故名分別,唯在第六意識中有。」這 個文字很簡單了。就是我們現在能夠思想的這個叫做分別,我們現在想來想去,感覺坐在這裡舒服不舒服、頭悶不悶;一邊聽經、一邊研究、一邊難過,是不是啊? 一邊頭昏的還是照昏,痛的還是照痛,肚子吃脹了還是照脹,餓的還是照餓;這一種心理作用佛學名詞叫分別心。這個分別心的作用是屬於第六意識的範圍,心體全 部的第六意識的範圍。這一種分別我執是也由於現在(當下的)外緣力故,身體也是外緣,外面所引起的。「非與身俱」,並不是一定跟著這個身體哦。什麼道理 呢?
譬如我們現在第六意識的分別我執,現在是清淨的時候,跟身體倆配合為一,它兩個習慣了嘛,生命一來就要抓一個東西。譬如我們坐在這裡, 如果不拿一本書,不另外有個東西在前面,引誘你這個第六意識的注意力的話,叫你一個人坐在這個椅子上坐三個鐘頭不動,你做得到嗎?你是老學佛的居士,恐怕 三十分鐘還做不到呢,還想想太太下樓了沒有?然後雖然不想動,屁股還是動一動,或者搖一下——做不到。但是把你的第六意識給你引開了,就做到了。然後有個 東西很威脅地擺在那個地方,或者有個人拿個槍指著你:「你動?動就槍斃你!」你就定到那裡了:「不要打啊!不要打啊!」你身體坐在這裡幾個鐘頭,累死了, 都沒有了;也不累,也不會發麻,忘掉了。
所以這個分別我執,「亦由現在外緣力故,非與身俱」,它並不一定配合這個身體。而且這個「要待邪教 及邪分別」,這個邪教並不是說現在講的很壞的意思——歪路,有些哲學宗教是歪路,告訴你有個身體,我們所謂有個靈魂。像有些同學出去學什麼東西,一聽: 「噢,這個老師、這個師父要問過菩薩,這個菩薩告訴他靈魂啊,這個靈魂動了以後……他的本事最高。」我說你不要迷信了!我看得多了,一搞這一些的人,他的 學問本事就完了——錯誤知見。其實都是幻想境界,意識所造。不要加上這些帽子,更不要騙人,也不要自欺了。這些都是「要待邪教及邪分別」,這些教育所生 起,習慣了。「哎呀,另外有個靈魂啊,可以做你的主的啊!」尤其搞算八字啊、看風水啊,畫符唸咒、拜菩薩的,「要問過菩薩啊,問過祖師爺啊!」一聽,就完 了。以前我年輕時候……不過為什麼現在不這樣?因為自己江湖跑多了,也懂得,我們年輕時候也到處學啊,也有些拜老師說「哎,要問過菩薩!」我說你問吧。菩 薩前面還要天書,天書是菩薩硬寫了字啊!准許傳給我,再傳。我說:「好!」我很誠懇。結果我說這個天書寫在哪裡呢?什麼紙呢?我都講給你們聽過,再講給你 們聽。要土布、一塊白布在菩薩面前燒,燒完了以後,那個上面有天書,寫的字——上天或者上帝菩薩答應了,傳給你道。好啊!可以!他不敢做主。去買白布、土 布,不是工廠裡織的布,兩樣的;我們土法織布,織完了以後白布上面給米漿漿過的。都親自跑去買,還只要八寸,還不是這種市寸、英吋,要魯班尺,魯班尺很古 老的,木匠師傅那裡有。跪了好幾個鐘頭、做了好多手續,還畫符唸咒,符咒還燒在水裡頭喝。我最怕那個不乾淨,他讓我喝,為了求道,管他呢!咕咕咕就喝了, 香灰什麼都吃。然後燒吧!「菩薩!」很誠懇。一燒,把這塊布,師父站在那個蠟燭前面,上面……唔!不得了啊,香煙那個樣子,看到都是肅然起敬,起敬裡頭都 加一個「肅然」了,毛孔裡頭出來一個聳然,那個是很嚴重!然後就誠誠懇懇跪著看吧!看那個布啊,兩根鐵鉗把布一撐,蠟燭上面一點,呼一下燒了;燒完了以 後,一塊方方布不掉下來,都是灰,上面好像這個霓虹燈閃電一樣閃、閃,「哎喲,真的有字!」都是灰了,這塊布不掉,很多字。以前我很誠懇哦!非常相信。等 到這個天書一出現了以後,我想:「完了!」我說:「好!」站起來磕了頭,我說:「師父啊,我不學了。」「哎,現在上天已經答應了。」我說因為他答應了,我 不學了。像我出去學東西,同你們這些年輕人不同。
我學隱身法,我說:「這樣師父,你站在前面。」我拿著槍,我身邊有槍啊,我當兵啊,我有手 槍。我說我拿著槍,你站在那裡,你馬上用隱身法走開了,我「砰」照著你這個方向打一槍,打不到的話我再學。他說:「這不可以!」不可以我也不學。不要緊, 我還是叫你師父,我不學了,我很恭敬你。為什麼?我們到底受過科學的洗禮,我已經懂了這個天書怎麼來的。所以他也搞得沒有辦法,後來跟我講了半天,我說明 天再說了,反正菩薩已經答應了,明天後天傳給我一樣嘛。好,講了半天,我馬上又跑去買一塊布,我自己到房間裡,管它是八寸、六寸,不管了,洋火一點一燒, 還是有天書!你曉得什麼道理呀?
那個棉紗織的布,織成功了用米漿漿上,米漿燃燒後變成灰被那個棉紗吃,所以棉紗還沒有掉下來,這個米漿還在 一點一點慢慢燃燒,看起來各種各樣;天書誰也不懂,又像英文、又像梵文、又像中國的古老字,你哪裡看得懂?所謂天書嘛!我當時一看就已經懂了這個玩意了, 連這個師父他也不是騙我的,他也不懂這個道理。這種東西我學得多了!看到有些人在床上轉起來,我都會轉,站在那裡授神拳,一唸咒子,一身都動起來,要打孫悟空的拳就孫悟空(的拳),什麼都會啊!我也會啊,我一看我也會,只有一個竅門,一懂就會了。都是邪教、邪分別,都認為另外有個我,都不是的,都是人自己搗鬼。所以這就都屬於分別我執,「然後方起故名分別」,這些都是第六意識的作用。
好,這個原則懂了,「此亦二種」,第六意識裡兩種。「一緣邪教所說蘊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執為實我。」第 一個,所謂不同的教理、學理告訴你,「所說蘊相」,在印度過去,宗教哲學有很多派,認為我們這個肉體離開了、打坐坐著離開了;中國有許多人,大家的觀念: 大概離開了,我頭頂上出一個神,到觀音菩薩那裡去,自己也知道,到那還真看到你們坐在這裡,真的!一點都沒有假;可以修煉到這個樣子,叫做出神。這是「蘊 相」,我執構成的。是可以離開肉體,但是我沒有空啊!是可以做到哦,不是做不到哦!那真是要氣脈打通了,是可以出去的。那麼在正宗的大乘佛學講,是邪見, 錯誤的觀念。「一緣邪教所說蘊相,起自心相」,起了自己心理現狀的作用,用分別心(意識思想),自己種種的解釋,自己種種的推論、計度、猜想,「執為實 我」。換句話,完全是心理作用。
「二」,第二種,「緣邪教所說我相,起自心相分別計度。」告訴我們另外有個靈魂。這個靈魂很妙,有各種說法,有說我們的靈魂如陽焰,如光波一樣;有說我們靈魂睡著了才從這裡出去,不睡的時候靈魂轉過來,現在活著是意識;說做夢是靈魂出去夢遊了。這種理論世界上多得很,「執為實我」,都是一樣的道理。
「此二我執(這兩種所謂認為有我,這個道理),粗故易斷。」很 粗。所以你們打坐修道,道理一懂了,把這個觀念、這個我執不起心理作用,可以無我相,可以做得到。這是很容易斷,不一定得果位得道的時候。你把道理通了, 「無我!管他!」就是剛才講,我們有人個性強的、精神旺的時候,真到了自己要開刀切斷手的時候,「切吧!」在中國古代武功高的人有這個勇氣的很多,現在的 運動家有沒有這個本事不知道了,那兩樣,這個精神訓練就兩樣。過去學武功的人,「砍就砍吧!你砍吧!膀子你拿去吧!」所以這個道理。他可以做到,「粗」, 這是分別意識的作用,「粗故易斷」。
「初見道時,觀一切法生空真如,即能除滅。」第一步,見道的時候, 意識念頭空了,見到空相。所以《心經》上觀自在菩薩告訴舍利子:舍利子啊,是諸法空相。意識一空,這個我也空了,分別心不起作用。這是見道位時,「觀一切 法」,看到一切皆空。這個空「生空真如」,生出來空的境界,好像是真的空一樣,所以叫做真如。「即能除滅」,這個分別我執的這個我啊,只要第六意識一空, 「見道位」見到空性的時候,就可以沒有我執了。見道位,不是修道位。
講到一個重點,現在由《成唯識論》的開始第一卷,講到 無我與空觀,如何證得空性。那麼,你可以得一個結論,初步第六意識分別不生、分別不起了,就是大家習慣性地認為所謂無念、無妄想這個境界。這個境界裡頭要 起見道位,見到空性。假定分別不生、妄想不起,不起見道作用,沒有見到空性作用(這個見不是眼睛看見的見,是智慧的瞭解),那不能說見道。換句話說,所謂 見道是見到空性。這個空性,所謂「生空真如」,好像真的道,是第六意識停止活動的作用;停止這個話不對的,只好用這個名詞來講,清淨的。那麼見道以後,才 起修道。那麼因此你看唯識、禪宗、密宗都是一樣,所以見道以後方能修道,修道以後所證的空是真空,所以叫後得智。所以初見道是見到基本的第六意識的空,這 個我們瞭解了。
那麼再進一步說,第六意識空了,見到法空,「生空真如」,見到性空,這還是指見道位;見道不一定證得果了,而是得了準確的修道的路線了。那麼何以見道呢?必須第六意識分別作用不起,清淨了,證得性空了。
進 而修道,再進一步,是第七識緣第八阿賴耶識的畢竟空、徹底空,這是修道位。因此,禪宗的五祖告訴六祖:「不見本性,修法無益。」那麼也叫做修行嗎?沒有見 空性以前也叫做修行,那都是修加行法、修加行。換句話說那是什麼位置呢?修習的「資糧位」,那是修習的資糧,就是修道的根本,叫資本。換句話叫哪兩個資本 呢?就是福德資糧、智慧資糧兩種成就,才能修道、成道、成佛,大徹大悟而成就。所以修資糧位也就是我們做一個滑稽的比方,我們有一句土話:偷雞要把米。我 們現在是修道學佛,也在偷雞啊,但是這把米是什麼呢?要福德資糧、智慧資糧做根本。這一把米都沒有,就想偷雞?就想成道?做不到!呆定得很。
好,這個道理我們知道了,現在他的原文再下去:
「如是所說一切我執,自心外蘊或有或無,自心內蘊一切皆有,是故我執皆緣無常,五取蘊相,妄執為我。」最後在理論上的結論。
「如 是所說」,照上面這個理論歸納起來的結論。「一切我執」,一切眾生所有的我執。「自心外蘊」,那麼我執分兩種,由自己所生的,放射到外面,所有的五蘊,就 是我們生理和心理,「或有或無」,有時候存在;有時候自己忘記了,好像沒有,妄生無我一樣,外在已成。內在方面呢?自心的內蘊呢?「自心內蘊一切皆有」, 隨時隨地,在六道輪迴中,在任何時、地,這個我執都存在的。這個理論,他是這樣一個結論,我們瞭解了。「是故」就是「所以」,我執怎麼來的呢?「皆緣無常 五取蘊相」,都是我們平常對於學理不明白,心在攀緣,一切無常的當成真常,五蘊皆空空不了,所以隨時在抓它,抓這個五蘊,不在思想就在感覺上,不在知覺就 在感覺,自己心理作用去抓它。「妄執為我」,所以虛妄構成了這個我相。
下面說:「然諸蘊相從緣生故,是如幻有。妄所執我,橫計度故,決定非有。」那 麼再進一步的結論,由上面這一段小結論我們懂了,假定我們懂了;那麼我們懂了,「然諸蘊相」,就是我們現在的五蘊,「從緣生故」,也是不實在的,因緣湊合 兜攏來的。譬如受蘊,我們覺得受,現在天氣涼起來,或者這一邊靠窗子坐著的人覺得涼一點,中間的人覺得熱一點,大家的感受不同。為什麼這邊覺得涼、這邊覺 得熱呢?因為在地位的中間、這邊是靠窗的,是外緣所感的,「從緣生故」,所以「是如幻有」,有是有,不真實的,偶然、暫時、因緣所生。暫時的存在、偶然的 存在,畢竟不能永恆,不是不變的,所以叫做幻有。
「妄所執我」,至於我們分別意識妄想所生,認為有個我在想。譬如你們修道打坐,坐起來覺得 最困難是思想停不掉,對不對?這個思想怎麼樣去停它?很多人問:「老師啊,我們這個思想停不掉,怎麼去停它?」我說沒有辦法。「哎,老師都不答覆。」我已 經答覆了嘛:沒有辦法。有一個辦法,還是思想啊!所以你不需要找方法嗎,對不對?
找一個方法給你,可以啊,我如果不講真話,騙你的話,我給 你一個方法,很多啊!那方法很多了。那不過是說把你這一手拿的東西哄到那一手來,「你看,你空了沒有?」「嘿,真的!空了,空了!」這一手還拿到的。世界 上的笨人都要這樣哄他的,他就高興了。實際上給你講老實話,沒有辦法的——不要辦法,放下就是!所以,妄想,這個叫做妄想。「妄所執我」,因為你自己心、 自己跟自己搗鬼,「橫計度故」,橫生枝節,在推想;「決定」所以確定告訴你是空的,本來空嘛。本來空,你說:「是啊,我就是空不了,所以教我一個法子。」 我問你你求什麼?求空;空還有法子啊?可是你這樣跟人家講,都不懂,他很失望,悻悻然而去。
說:「好 好,你明天來,吃三天素,洗個澡,拿個紅包來,我再教你。」哦!那高興極了!我紅包也哄到了,然後嘛隨便教他一個法子:「你去念個咒嘛,『哄不隆咚,哩個 隆咚……』你念一萬遍,就會空掉了。」好,拚命去念:「哄不隆咚,……」他求空嘛!他結果坐在那裡:「哄……」,你看好玩吧!世界上的法門多得很。其實你 懂了道理,道非常簡單。道在哪裡?道不在老師那裡,也不在教授那裡,都在你自己那裡,很簡單!空嘛!很簡單嘛,空就空了嘛,不要另外用個方法,用個方法已 經不是空了。所以「決定非有」。
「故契經說」,它的本身著作叫做論,是後世菩薩作的;契經是佛說的經典。佛經上說:「苾芻當知,世間沙門婆羅門等所有我見,一切皆緣五取蘊起。」佛 說的話。他最後引證佛說的話做結論。佛告訴自己的弟子們,比丘、出家的,為什麼出家?為了專心一志修道,放棄了世間的一切的觀念,是非人我一切擺脫了,專 修,所以叫做比丘。比丘能夠怖魔、破生死、了生死的才是比丘,就是我們中國人叫做和尚,女的出家叫尼姑。在梵文,男的出家叫比丘,女的叫比丘尼。尼是梵 文,代表女性的。所以佛告訴弟子們:比丘你們當知,你們都要知道,世間上一切沙門——所以注意哦,佛教真正的出家比丘不應該稱沙門。沙門在印度梵文裡頭, 凡是修道的人,不管在家、出家,專門離開世俗到山林專修都可以稱沙門。婆羅門是另外的,印度第一階級,是一個宗教,也是印度社會第一流階層的人士。他說, 世間一切沙門、婆羅門,他們代表了宗教,代表了所有的印度的學派、哲學家等,他們所有的我見的思想,印度這個理論多得很,宗教哲學幾千年前最發達的是印 度,各宗各派、各種修行的方法都有。所以佛做一個總結論,告訴弟子們:他們所有的我見(我的觀念)怎麼來的呢?「一切皆緣五取蘊起」,都因為自己五蘊(色 受想行識)不能空、空不掉,空不掉就去找個有,所以總認為有道可得、有法可求、有我可修——佛法非此論。
這是上面一段。
那麼根據這個理由下面開始假設的,就是護法菩薩們、世親菩薩們假設,加上玄奘法師的,把各家的思想累起來。「實我若無,雲何得有憶、識、誦、習、恩、怨等事?」
假 想,有人提一個問題,他說好,根據佛法你講本來一切眾生無我,沒有一個我們所想像的我。我們眾生求道還是為我在求啊,修道為我在修;我們修了半天,如果有 些人對無我的道理不瞭解,我何必學佛啊?這太可怕了!修到一個東西都沒有。「實我」假使沒有的話,他說現在就有我啊!「雲何」怎麼樣我們的確有意識,過去 了的事情回想得起來啊!那是我在想(憶想)啊!「憶、識」,現在呢,有意識的作用啊,能夠思想啊。「誦、習」,譬如過去讀過的書、背來的,幾十年一想就起 來呀!你們學外文、英文為什麼那麼好?因為二十六個字母背得了,慢慢練習就會了,你那個字母永遠不會忘記啊,誦習的習慣來的。
還有呢,「恩 怨等事」,這兩個字最分明。幾十年前我當小孩子的時候,哪個對我好,幾十年都不忘,這是恩;怨,當時有人笑我或者罵我,幾十年也忘不了,這個「恩怨」兩個 字啊,抓得牢牢的。如果能夠做到了所謂修行:「佛說原來怨是親。」這是引用蘇曼殊的詩,「佛說原來怨是親。」那個怨親平等、泯恩、泯怨,沒有嗔恨心、沒有 是非心,那是學佛真的道路。所以恩、怨兩個字,是非嘛,一點不高興埋怨得不得了,恨得氣死了,這個氣死了就是怨,怨恨 心。所以這個東西一點都不能動搖,還自己談修行?!那不是活見鬼嗎!那應該改了一個名字不叫做修行,改一個姓,姓「活」,名字叫什麼?「活見鬼」,哈!真 做到了「佛說原來怨是親」,怨親平等。所以他說你假使無我,我們現在的作用、人類的習慣,的確有憶、識、誦、習、恩、怨等等,這個心理的現狀硬有這個作用 啊!這是問題。
下面是答覆這些問題:「所執實我既常無變,後應如前,是事非有。前應如後,是事非無。以後與前,體無別故。」
他 說照你的觀念認為,的確我們這個生命另外有個我了?就是爭論除了這個身體以外,另外有個我、沒有我的問題,在爭論討論這個問題。這就是同學會辯論會兩派的 理由,他說照你這一派的觀念,你認為有我,所執實在有個我,「既常無變」,而且你認為這個我是永遠存在,與天地同在,無所不在,永遠不變、一萬年都不變, 「既常無變」。「後應如前」,你拿現在的這一生心理的作用、生活的經驗來講的,那麼後面的我同前面的我應該一樣;你幾十年以後的思想同七八歲、十一二歲那 個時候的思想、那個感覺境界應該一樣啊,因為這個我是不變的嘛,「後應如前」;而且你幾十年以後的事情同幾十年的經驗也一樣;可是事實不是啊!我們跟著年 齡、時間的變動,雖然記憶是一樣,我們回想年輕的時候,譬如在座的人,大家回想自己小的時候出生時那個家庭的樣子,一想,不要講就想起來、第六意識的影像 就出來了,對不對?你小的時候家裡大家都想得起來。哎,你說:「我完全想起來。」你現在是後來想前面,想起來一樣嗎?不一樣;是那個影像,到底不是一樣, 可見是無常嘛,不真實,變去了。所以假使這個我是不變的,「既常無變,後應如前」哪!後面想前面,一想啊,應該是同當時的情形一樣一樣的;事實不然,不一 樣。就像我們前一個鐘頭大家坐在這裡講,現在是第二堂開始,想想前一個鐘頭我所講的話,再想出來影像,還是兩樣,變去了。可見這個東西無我,在變動。所以 說,你假使認為這個我恆常不變呢,「後應如前」,後面想前面,應該當場同前面一模一樣;可是不一樣,「是事非有」。可見你認為這個我是永恆存在,這個事實 上是不通的,沒有這個道理,「是事非有」的。這是一個科學的論辯,你去調查,你去試驗,你可以拿錄影、錄音——完全兩樣,「是事非有」。
你 說錄音機,像我,他們錄音,我最怕聽了,他們經常放起來給我聽,「哎!關掉!」因為自己聽自己那個聲音,那個之討厭、之難聽!我自己聽到就是公鴨子在叫一 樣的。我說這是誰的聲音啊?那麼難聽!他們故意恭維我:「老師啊,好聽得很啊!」我說:「去你的!關掉,關掉!我受不了!」自己看自己照片,越看越討厭, 怎麼長成這麼一個死相嘛!(一笑。)就是不喜歡,可見「是事非常」。
同樣的話,他翻過來,「前應如後,是事非無。」前面的事應該同後面一 樣。換句話,後面的、未來的事實都是前面的構想出來的;這是相反的兩面。「明天我要去看誰?」今天我有個動機了,我或者坐公共汽車去,或者是坐計程車去, 經過哪裡、經過哪裡……這些想像。今天就是前了,明天呢,照我的辦法、照這個計劃去做,也是達到目的,差不多。「是事非無」,不是沒有哦,是有哦!
這個前後中間,我與無我,不是斷見的空,也不是勝義有;「以後與前,體無別故。」所以拿時間來講、分階段來講,前面同後面是一個體的作用,前後是人為意識分的時間的差別。……(雨辰聽校,2011-08-31玉樹臨風三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