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一群美國與歐洲的佛學教師與心理學家,邀請一位著名的心靈導師出席一個有關情感與健康主題的座談會。其中一場講習會中,一位美國的內觀老師請導師談談有關自我仇恨的痛苦。這位心靈導師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什么是自我仇恨?”他問道,在場的心理治療師和教師試圖加以解釋,然而他看起來卻更加困惑。這種精神狀態是一種神經系統失調嗎?他繼續問道。所有與會人士都向他確認,自我仇恨是很普遍的狀況,他們的學生和客戶都有這樣的經驗,這讓導師驚訝不已。他們怎么會對自己有這種感覺?他感到納悶,因為,“每個人都有佛性”。
雖說人類都會對自己的缺點感到羞愧,也害怕遭拒絕,但是,對於那位心靈導師無法理解的羞愧感與自我仇恨,西方文化卻是使之助長的溫床。因為許多人都生長在缺乏凝聚力、無法滋養人心的家庭、小區或“部落”中,難怪我們總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必須自食其力,或者孤立疏離。我們從小就學到,想要培養任何一段關系,無論是跟家人或朋友、在學校或職場,都需要先證明自己的價值。我們被迫要彼此競爭,要努力往前沖,要領先群雄,變得聰明、迷人、有才幹、具影響力且富有,而且總是有人在為我們打分數。
一生為窮困者與病苦者服務的特蕾莎修女(Mother Teresa
of Calcutta),提出了令人訝異的洞見:“今日最嚴重的疾病,並非麻瘋病或肺結核,而是缺乏歸屬感。”在西方社會中,患有這種疾病的人觸目皆是,他們渴求有所歸屬,卻又覺得自己不配得到。
對於這種人文世界觀,佛教提供了一種觸及根本的反向思維。佛陀教導我們,生而為人是難能可貴的,因為我們得以由此了悟,自己的真實本性就是愛與覺性。正如上文中心靈導師直指人心地表示,我們都有佛性。而心靈覺醒即是一個體認自身之根本良善、本初智慧以及慈悲的過程。
跟信任和與生俱來的自我價值背道而馳的,是我們文化上的迷思,也就是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伊甸園的故事。我們對這個故事過於熟悉,以致忽視了它的影響;其實故事塑造並反映了“原罪”這一深層次的西方文化。“原罪”所傳達的信息再明確不過了:由於生來就有瑕疵,我們不配得到喜樂、不值得被愛、活該倒黴、不配活得自在。我們是罪孽深重的遭驅逐者,若想重回伊甸園,就得先贖罪。我們必須控制自己的身體、情緒、環境和他人,才能克服自己的瑕疵;我們還得努力不懈、永無休止地,通過工作、獲取、揮霍、有所成就、收發電子郵件、承諾等等表現來證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