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的行囊:一位西方佛教信徒眼裏的中國禪宗 比爾.波特
2011-3-26 9:39:10


  第一章不立文字
  終於到家了。美國西北的夏日,天色向晚,黃昏悠長。幾個小時之前,我坐在飛機上,從自家所在的小鎮頭頂低低掠過,透過舷窗,分明可以看見家門口的那片黃杉林。離開了兩個多月,院子裏的草坪大概已是蕪蔓不堪。機身在空中轉過一個彎,小鎮慢慢消失在了舷窗外。半小時後,飛機在西雅圖著陸,我從機場出來,打車去了科爾曼碼頭,坐輪渡過普捷灣,再換兩趟公交車到達湯森港的喜互惠超市。我的老夥計費恩?威爾克斯在超市門口接上我,然後開車穿過那片兩公頃大小的黃杉林,把我送回了家。
  今天是中國的陰曆四月初八日,佛陀誕辰。在這一天,佛教徒要為悉達多太子立像沐浴香湯以資紀念。我躺在樓上浴室的貓腳浴缸裏,開始回味剛剛結束的旅程——這大概是我的私人慶祝方式。爬出浴缸,我上了床,想睡上一覺,可是心緒還停留在中國。我又從床上爬起來,開始寫這本書。
  這次旅行始於2006年春天的北京。在中國,農曆新年標志著春季的開始,這一天新月初升,距離冬至日(太陽直射南回歸線)與春分日(太陽直射赤道)的等分點最為接近。2006年的農曆新年是公曆1月29日,而我到達的那天是2月26日——也就是說,春天已經開始了將近一個月。但是,決定春天何時開始的中國古人居住在黃河流域,北京則遠在他們北方千裏之外。在北京,現在仍是不折不扣的冬天。到達時天色已晚,站在機場航站樓外的寒風裏等出租車的一會兒工夫,我竟不得不打開背包,拿出大衣套在身上。我真正想穿的其實是秋褲,但顯然我不能不顧體面地在大庭廣眾之下穿秋褲。
  通常我會去找一家旅館住下。不過這次,我的老朋友泰德?伯格讓我住在他那兒。他的住處位於北京城東部一個漆黑小區裏一座漆黑的六層公寓樓漆黑的頂樓。出租車司機成功地找到了小區的大門,然後便迷失在黑暗的樓群之中了。沒有路燈和門牌號的指引,在多次嘗試碰壁之後,我終於找到了那座樓,爬上了正確的樓梯。
  泰德不在家,他正在美國參加電影節,展映他那部關於中國隱士的紀錄片《共坐白雲中》。他的美國室友給我開了門。公寓很小,陳設簡單——年輕人的家都是這樣,大概是因為不打算長期停留,所以能省則省,就算有錢也寧願花在更直接的享樂上,比如買瓶好酒。不過屋裏暖和極了,每個房間都裝了暖氣片,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不得不開著窗戶。泰德給我安排的房間屬於他的另一位中國室友,因為我的到來,她暫時回父母家住了。房間裏除了一張床,一只床頭櫃和一個衣櫃之外別無長物。我的旅程就將從這個樸素的小房間裏開始。很好。
  這將是一次朝聖之旅。我的目的地是禪在中國的發源地,其中最重要者,包括了禪宗六位祖師——初祖達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和六祖惠能  ——開創的道場。禪的曆史地位由這六位高僧所建立,他們都沒來過北京,不過,在向古代大師們致敬之前,我還有些基本問題需要解決,語言是其中之一。從北京開始是必要的。
  禪素以輕慢甚至蔑視語言著稱。禪師們常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便錯”。然而禪宗的文獻卻遠遠多於其他任何佛教宗派。對於這樣一種特別倡導“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教法,西方和東方卻都有大量著作行世,這本身看上去就是個自相矛盾的難題。我並不指望解決它,只想繞到它的身後做一番試探,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獲。第二天一早,我給明堯打了個電話。明堯是佛教刊物《禪》的主編。
  “禪”的發音在英語(Zen)和漢語(Chan)中略有不同。在中國,每次我說到“Zen”,人們總是糾正我:“應該是‘Chan’。”他們說,“‘Zen’是日本的禪。中國禪和日本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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