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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書籍 - 留日見聞 聖嚴法師著

留日見聞 聖嚴法師著

上篇 留學見聞 - 留學僧、文學博士、佛教教育

[日期:2010-07-24] 來源:網絡轉載  作者:聖嚴法師著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留學僧.文學博士.佛教教育
  

  

  ▲立正大學校長菅谷正貴頒授博士學位
  

  

  ▲頒授博士學位後的茶會上,作者與諸教授合影,包括金倉圓照(左三)、立大校長菅谷正貫(左五)。
  
  在留學日本六年以來最足以自慰的事,並不是取得了最高的學位的榮譽,乃是我以一位已經受到若干尊敬的講經法師身分,又以不惑之年的歲數,甘心並且安心地做了一個平凡的留學僧。我既有此經驗,未來的境遇如何,也就可以隨遇而安,不必多費心思去考慮了。但在目前,畢竟在三寶的加護之下,在護法大德的資助之下,在同道師友的勉勵和關注之下,先修到了碩士;本(一九七五)年的二月十二日,又以立正大學大學院二十四位教授不記名投票全數通過了博士論文,三月十七日,正式在立大校長的辦公室內,舉行了極為簡單但卻十分隆重的「學位記」的頒授典禮。(這項學位的頒授典禮,和想像中的完全不同,若以學士及碩士的畢業典禮那樣盛大的場面而言,實在無法相比。那天上午十一點正,校長室僅到了兩位教務、總務關係的職員和三位主任教授,加上校長及副校長等一共不到十人而已。原則上不接受任何觀禮的來賓,我因為《菩提樹》的朱斐居士希望能取得博士鏡頭的照片,得到特別許可,請了出身立大博士班現任駒澤大學講師的李俊生先生,進入室內,為我拍了幾張照片。這是破例的我的唯一的貴賓。但是,除了學位證書的授受鏡頭,誰也未穿博士服,誰也未戴博士帽,這是日本的制度,和西洋不同,在日本唯一有方帽可戴的是早稻田大學而已。所以我是以純粹中國比丘的僧相──披了七條衣,接受了這項學位。)
  

  

  ▲作者的博士學位證書
  
  此項學位的取得,當然是我在未來日本之前,未曾夢想到過的奇遇,即使來了日本因為它的不容易是為國際所聞名的,以我一個並未受過制度化的大學乃至高中教育的人,更不敢自信來求取這項最高的學位了。所以雖當我完成碩士學程時,已故的坂本幸男博士勸我繼續攻讀,同時也得到了瑞士來的善款資助了我的留學費用,但我仍和臺灣的幻生法師在信中提到,只為求法求學,不為求取學位。結果,我卻由於為了求法求學而真的得到了此項學位的虛名。
  
  正由於在接受了善款資助之後,便增加了我的責任感,使我認真切實地在東京做了六年的老學生,也使我讀了相當數量的三藏教典,同時也學會了治學的方法,以及成熟了我對於中國佛教和佛教思想的認識,此一所謂成熟,與信仰行為自內證的經驗,並無關聯,這是把握了歷史演進的原則及其所殘存的資料,從實際的學術考察中,理解了佛教。此對於個人的生死問題,或者無關緊要,對於將佛法做合理化及現代化的展望而言,毋寧說要比信仰行為的傳播,更為切要。換句話說,學術的佛教,是信仰的佛教的外圍體系,以學術為接引的方便,始不被視為迷信。以信仰為核心的目標,庶幾不致流為世間的學問。我們姑且不必追問誰與誰是學術的佛教者,誰和誰又是信仰的佛教者,大致上說,以歷史的方法論來治佛學的,便是學術的佛教者,以純信仰的傳統方式及其觀念來註釋並理解經論的,便是信仰的佛教者。其實以信仰為入門的經論的註釋工作,未必不好,而且這種工作已經延續了頭兩千年,甚至從今以後,仍然有其必要。但是,這樣的工作者的對象,他必須先已有了相當程度的宗教經驗的自內證的工夫,方夠資格,正如天臺宗的智者大師和華嚴宗的賢首大師等,絕非等於說食數寶的拾人牙慧之流。所以,純信仰的自內證的佛教者,才是第一義,學術的佛教乃是第二義。可是,我們在對第一義的宗教經驗毫不知情之際,徒自盲目地高唱第一義的口號而忽略了第二義的闡明,對於自我的修證無益,對於化導的功能,也要大打折扣了。
  

  

  ▲作者憑弔指導教授坂本幸男,與其夫人(左一)、小姐(左二)合影。
  
  因此,我雖抱著和在臺灣南部深山中掩關時的同樣心境來到了日本,在這六年之中的修學的重心,卻不在禪誦禮拜,而是在於學校課程的攻讀以及論文的準備和撰寫了。在課程方面,幾乎立大為專攻佛教學博士班所開的,我都設法去聽,而我所要的學分,僅選其最有把握的。依照要求,在三個學年中,修完五門即夠,我卻修了六門,並且六門皆「優」,故當我讀到博士二年級時,坂本教授便在給立大出身的學長,臺灣的慧嶽法師寫的信中,預言我有獲得最高學位的希望。當坂本教授於前(一九七三)年春間去世之前,尚在表示著未能見到我的論文完成而感到無限的遺憾。
  
  後來我曾一度因為失去了指導的老師而準備放棄撰寫論文的努力。幸而又在野村耀昌博士的勸慰和勉勵下,繼續整理資料和加緊閱讀了必須閱讀的書。到了去(一九七四)年新年,向野村先生拜了年,決定依照原定計畫,在去年年底以前,完成論文的撰寫和提出。所以由高我一年的三友健容先生開著他的車子,陪我拜訪了主任教授金倉圓照博士,同時說明了請他擔任我的論文指導。以往,我經常去坂本教授的府上,從未拜訪過金倉教授,雖從碩士時代我便選修了金倉先生的梵文課,但因我對梵文未從初級打基礎,雖學也是半路出家,加上金倉先生沈默寡言,除了上課,絕少見他和學生言談,所以我也從未單獨向他請教過什麼。可是意外得很,同學們人人都不敢到他府上打擾的金倉先生,對於我的請求,居然一口答應了,並且給予不止兩、三點的親切的指示。於是,從此之後的我,便把自己每天每天地,從朝晨至深夜,緊緊地關在一間四個半榻榻米的木造的小樓的斗室中了,不再到學校上課,也不再帶了冷飯和鹹蘿蔔的便當盒,穿梭在東京的幾家佛教關係大學的圖書館之間了。每月寫一章,初稿送請野村先生過目,二稿則呈金倉先生指正。也就是說我不去學校上課,卻每月必定要去金倉及野村兩位教授的府上至少各跑一趟。當去年四月間,臺灣的道安、星雲、煮雲、慧嶽、寬裕等法師一共四十多人訪問東京之時,正是我忙著的階段,所以也未能陪他們去遊歷日本的各佛教聖地。至於兩位教授見我如此地勤奮而努力,又怕我累壞了身體,特別是金倉博士,當時已七十七歲的高齡,當我每次打擾了他半天的光陰而收起文稿向他告別之際,總是再三叮嚀地說,論文要緊,身體健康更要緊。他原來是國立東北大學的校長,是宇井伯壽的高足,早年留學德國,專攻梵文,他的專長是印度哲學,尤其是外道哲學,但他的著作及譯作中,卻有不少是中國佛教的文獻。現在是佛教學者中僅有的三位日本學士院會員之一(另兩位是干瀉龍祥與山口益),所以他是日本佛教學界的長老,也是日本國家的文化財寶。我能受到他的如此器重,也是沒有夢想到的事。比如我的論文審查報告書的初稿,是由中國佛教的專門教授野村博士起的草,那份草稿已經給了我的論文相當高的評價,而在金倉博士看過之後,佳評之處完全不動之外,又加上了更多更強調的佳評。此在野村先生看來,也不禁覺得意外的難得,因為金倉先生的治學態度之謹嚴,是眾所周知的,能夠對我如此,實是我的殊榮。所以野村先生特將那份審查報告書的底稿(保留了金倉及野村兩位教授筆跡的)原本送給了我,作為紀念。
  
  說到野村博士,他是我碩士課程時代的立大佛教學部部長,曾為我在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的《中國佛教史概說》寫過一篇序,他的博士論文是〈周武法難之研究〉。他不像坂本先生或已故的布施浩岳博士那樣地遇到中國古典佛書難解或有疑問之處,就來徵求中國留學生的意見。事實上他對他所講授的《唐高僧傳》,幾乎已熟到能夠倒背的程度,他不會遇到疑問,同時可能也不以為中國留學生能知道甚至連他也不太清楚的問題。然在經過不斷接觸之後,他雖列名為我的論文的副審之一,實際上他在對於我的這項學位的完成而言,乃是助力最大、費心最多的一位恩師了。日本的大學院,也就是碩士及博士班的學生與教授之間的真正被承認有師生或師弟關係者,僅為論文的指導者和被指導者的關係,所以,我和坂本、金倉、野村三位博士的師生關係,至少是同樣的了。我之得到這三位先生的愛護與照顧,以客觀的立場而言,是當然之事,以我受恩的立場而言,則不能不說是由於中國僧侶這個身分的福被,也是由於他們三位先生的慈悲所致了。
  
  再如我在人前絕少歌頌他們的,他們卻只要有機會,必定會把我的名字乃至把我拉了去,向學界的前輩介紹,說我如何地在研究某某問題,並且已推展到了某種程度。倒像他們久已成了名的大學者,反而因了有我這樣一個在日本尚名不見經傳的外國學生為光榮哩!已故的坂本先生是如此,現在的金倉先生則主動地向我說,盼我的論文早日出版,他除了為我寫序之外,並將為我以他的全力向學術界推介。在學位頒授典禮後的懇談會上,他也特別將我向校長做了介紹。野村先生則不但見了認識我的熟人一再地介紹我的如何如何,在我以教授會議的全票通過了論文審查的決議案後,他見了凡是佛教學界的朋友,便將我的論文通過的消息以及論文的特點,廣為宣揚,好像比他自己得到這項學位更值得慶幸一樣。像這樣的師生之間的恩義和情誼,既有親情之愛的流露,也有慈悲之心的感受,佛教思想和儒家的精神,似已兼而有之了。
  
  我在留學日本以來的六年之中,除了應該感謝如上的三位教授,另一值得慶幸的是得到了立大年輕一代學者們的誠摯的友誼,比如桐谷征一、坂輪宣敬、三友健容、仲澤浩佑、北川前肇、庵谷正享等人,都是在學術界極有前途的青年,他們在文字的潤色方面,都從百忙中給我幫了不少的忙,當我通過審查之後,又高興得什麼似地為我設素宴慶祝,送我鋼筆紀念。這也是我永遠難忘的事了。
  

  

  ▲作者(左一)獲得博士學位後,由其僅有的兩位皈依弟子毛慶藩(右二)、鈕南雷(右一)設素筵為作者謝師。出席者為論文主審教授,茂田井教亨(左四)以及正副指導教授金倉圓照博士夫婦(左三、左二)、野村耀昌夫婦(右三、右四)。
  
  說到設宴為我祝賀的,尚有旅日的華僑,也是我來到日本之後最初說了三皈依的毛慶藩居士和鈕南雷居士,共同為了祝賀我而代我設了一桌謝師的素席。這在日本而言,也是破例的,因為金倉圓照博士夫婦、野村耀昌博士夫婦,都是雙雙到場,茂田井教亨教授的夫人因已去世,否則當可見到三位從未見過面的教授夫人,一起在那次的素席上會面了。在通常的社交場合,尤其老一輩的知識分子把他們的太太帶著參加的事,是很難的,這一次在我心意上是為感謝三位老師和兩位夫人的多年來的照顧與指導,但在邀請時所說的,是懇請他們出席兩位居士為我舉行的慶祝宴。一則這也的確是兩位居士的美意,再則因為我是立正大學自一九五六年開了博士班以來的十九年之中,第三號文學博士學位的取得者。以前也不曾有過謝師宴的例子,審查教授不便出席。結果三位教授卻為了給他們的一個中國僧侶身分的學生祝賀,而攜帶著夫人,同來為我在華僑面前增了光。這是二月二十五日中午的事。到了三月十六日,又有一位立大教授宮崎英修博士的信徒藤崎正幸氏全家,舉行一個長達七個小時的晚宴,被邀的有野村博士父子、宮崎博士父子、日蓮宗的獨身並素食派(不受不施派)的小林智仁氏等十餘人。這也是由於野村博士常常在藤崎氏面前提起我的為人,所以對我極表敬意,日本人之對我而施以敬信之禮的,也僅此一家,並且是出於野村先生推介,不是我在留日期間產生的化導作用,所以不足為道。可是施者的此一盛意,卻值得我在此申謝的。另有一位高我一年的渡邊信勝先生,是我留日以來最好的善友之一,他也正在為我籌備著一個包括全部立大大學院已經修完碩士以及博士學分學年的同學在內的擴大慶祝茶會。像這些日本的先後期同學,他們均尚沒有取得學位,卻能為了已經取到學位的外國同學而如此熱心地祝賀,也許正因為我是中國僧侶而不是日本人的關係。但有一點是很明顯的,日本人並非完全沒有忌賢害能的所謂嫉妒心,在一般而言,的確表現得極少,他們崇拜成功者而蔑視無能的失敗者,所以人人也都抱著追求成功之道的決心,因為嫉妒他人的成功,並不就是彌補自己的無能失敗的方法。所以日本民族的自相殘殺,不是不曾有過,而其能在第二次大戰戰敗之後,仍有今日這樣的建設,因素固多,其崇拜成功者的尚賢精神,應該也是因素之一。
  
  為此,一位桐谷征一先生,他現在擔任立大圖書館資料課長,當我論文通過那一天,知道了這項消息之後,除了立即向我道賀,同時用電話及口頭馬上轉告了他的太太和與他熟識的人,害得我的電話鈴連續地一次又一次地響了起來,好像這項學位,我是代表他得到的一樣。當時桐谷先生問我,有沒有立即拍電報向我的親人報喜,我說我的親人留在大陸,無法聯絡,而我第一個要報告的人,是我的剃度師,可是沒有拍發電報的必要,因為對於家師而言,這是我應有的留學成果,既非意外,便無喜可報,我只是僥倖地在如所預定的期限內走完了一段平凡的留學之路而已。同時,就一個僧侶的立場而言,這僅是我在走向修學及弘化之道的一個基礎點的完成,除了宜向恩師以及關心我的僧俗同道們告慰,個人實在無喜可言。因在中國佛教界,除了印順長老於前(一九七三)年獲得了日本大正大學的論文博士之後,我是獲得博士虛名的第二個僧侶。若以實際來日本留學而獲得學位來說,我應該是第一個僧侶了。雖然我的實學,未必就比其他留日的學長們充實,但是當此消息傳出之後,仍然接到了不少來自祖國以及香港、星、馬、美國、加拿大和日本等各地的賀電與賀函,這是我不能不感愧而又感激的事了。今天清晨,又接到留日先進清度法師的電話,他告訴我說,因見《佛教タイフス》上登載了我得到學位的消息,所以約了大正大學的講師吳老擇先生,於本月二十五日為我設宴祝賀。
  
  這次我之能夠有此幸運的際遇,不能不感激資助了我五年留學費用的那位大心善士,有了這項善款的資助,使我心無旁鶩地,讀完了我的學程。我不是一個聰慧的人,我只是能夠用毅力來以勤補拙的人,因我有了可以維持學費及生活費的善款支持,不必像一般留學生那樣地要為了生活而去打工,所以有人稱我的讀書是二十四小時制,也就是說,我可以利用我每天所有的時間來讀書,方能在四年之內完成了這項學位。
  
  同時,我也要感謝恩師東初老人,以及國內外的幾位長老、法師和幾位居士,除了給我精神上的支援,也給了我不少金錢上的資助,我用這些錢,請到了《大正新脩大藏經》正編、《卍續藏經》全套、《南傳大藏經》一部、《日本國譯大藏經》的印度部,以及梵、巴、藏、漢、和等的工具書及參考書,使我在資料的對照閱讀和檢查方面,節省了不少去向圖書館借閱、抄寫和複印的時間與金錢。
  
  假如說我真的有了一些什麼成就的話,那麼這個成就是用上舉的僧俗師友們的善心加護而堆積起來的。古人有「十年寒窗無人問」之嘆,我在東京的斗室中生活了六年,可以稱作寒窗,但卻得到了如上許多人的溫暖的照顧,何幸如之!不過在今日的中國佛教界中,此一學位的虛名,僅能當作了無意義的虛名看待。我所寄望的,僅在以我的能夠取到此項學位,來說明凡是有志向學的中國僧尼,都應得到像我所得到的愛護及成就。盼望有志向學的中國年輕一代的優秀僧尼們,不要為一時的不如意的環境所轉,應當不折不撓地發悲願心,精勤於佛法的修學,三寶是不會辜負我們的。雖然在逆境的折磨及逆緣的打擊之下,只要我們所發的是為求法為弘法的悲願,一切都會如願成就的。
  
  今日日本的佛教,未必盡如理想,如果不以中國傳統佛教的生活型態來要求日本佛教,至少日本佛教尚沒有中國佛教那樣多的使人憂慮的地方。日本僧侶,雖未形成所謂僧侶階級的制度,但其方式已頗類似印度的婆羅門,是以世襲來維繫其宗教師的傳承,故無絕代之憂。日本僧侶除了專職的教務行政人員,均有他們寺院以外的其他職業,故在萬一社會、經濟及政治制度變動之時,他們也無虞於生存的保障。正由於父子相傳,所以老一輩的無不想盡方法培育他們的下一代,故在僧侶的教育水準方面,年年都在提高。由於進入寺院並不等於進入未開拓的事業境界,縱不乏僧侶之子不願繼承父職的事實,卻仍能使得一般家庭出身的青年走進寺院為僧,通常而言,這些青年比出身於寺院的子弟之為僧侶者更為優秀,他們可能結婚,卻也有終身不結婚的,當他們加入僧侶圈中之後,往往都在其不同的崗位上,發揮出卓越的才能。
  
  日本的各大宗派,均有他們各宗所創的大學,這些大學在明治時代以前,都是各宗的所謂「學林」的專宗學院,由於明治時代的日本佛教界,伴著維新運動,派選了一批優秀青年到歐美各國學回了新的治學方法和研讀梵、巴、藏等佛典的語文工具,至大正年間,那些「學林」便正式改成了大學的規制。他們由學林、派留學生而至大學成立的過程,大約經歷了四十年的時間之後,便利用他們自己的教育設施來大量地造就人才了。根據東初老人的《中國佛教近代史》第二十九章所載,中國留外學僧是自民國十一年(西元一九二二年)開始,派遣地區有日本、西藏、錫蘭、印度、泰國、緬甸等,迄今也有五十多年的歷史了。
  
  再說到日本的佛教現狀,看來似乎是走著兩條路:一是宗教信仰的寺院佛教,另一是學術研究的學院佛教。可是,大學中的學院佛教,是在寺院佛教的支持及監督下向前推進,寺院佛教的僧侶,又是在學院佛教的基礎教育下培養出來的。大學中僅提供一般教育的基礎和準備高級佛教學術人才之養成的基本訓練,它沒有使得學生成為宗教師或傳教師的義務,故請不要誤會進了日本的佛教所辦的大學四年之後,就能成為優秀的弘法人才。日本的傳教人才的養成,另有各宗專門的養成所,以大學畢業的青年僧侶為對象,施於一定期限的佛教生活教育及弘傳教義的方法教育。因此,我們可說,日本的寺院佛教與學院佛教,乃是一體的兩面,是統一調和的,不是分道對立的,然在統一的調和之中,仍舊保持著相當的分際。比如教團行政的領袖,未必擁有博士學位,甚至他們也沒有此項要求的興趣,大學中的著名教授,雖也屬於各宗的僧侶身分,但卻絕不插足於教團的行政權職中去。各守本分,彼此尊重,而在原則上,寺院佛教是主體,學院佛教是客體,主賓之間,相得益彰。
  
  上面提到的佛教學部的四年大學教育,不是為了造就優秀的弘法人才,是在提供一般教育的基礎和高級佛教學術人才之養成的基本訓練。一般教育的基礎,與普通的大學沒有二致,高級佛教學術人才之養成的基本訓練,便有所不同了,比如佛教歷史、佛教教義、佛典所用的專門語文,均從初步而傳授到中級的階段,為高級的分科研究做預備,進入碩士課程,方為高級的入門。因此在日本的佛教學部的四年大學過程中,在佛教教義的灌輸方面,尚在概論的階段,比起國內的佛學院,往往講大經大論的標準,日本的確遜色。可是在佛教史學知識的訓練、佛教專門語文的基礎訓練、治學方法的訓練方面,國內的佛學院是無從相比的。因此,今日的臺灣乃至中國系統的海內外,固然尚未創辦佛教的大學,如果創辦起來,教授的人才,便成為大問題。講經講論,講治學方法,我們不乏僧俗大德,講各種語文──梵、巴、藏、漢、英、法、德、日等佛典及著述的對照研讀、比較研究,我們為了預備籌辦佛教大學,便不得不竭盡全力,選拔優秀的僧俗青年到外國去留學了。否則從外國請了專家來教授,固然是好事,恐怕由於語文的隔閡而無法達成理想的。
  
  再說到以歷史的方法論來研究佛教教義的變遷消長,已是近代世界的共同特色。我國的太虛大師是這一特色的反對論者,也可以說太虛大師仍代表著傳統的中國佛教的態度,雖高唱著法義研修的重要性,終究是偏於信仰的,而非學術的。印順法師以為歷史的方法的本身的價值是無可否定的,問題是在像胡適之流以主觀的推測和假設,來誤解了歷史資料的真義。在今天的日本佛教學術界,像胡適之流的勢力已不及與印順法師持同樣態度的高了。作為一現代的佛教學者,應把信仰和學術分成兩個層次,尤其是一個僧侶身分的佛教學者,在治學的責任上,宜對知識做忠實的研判,在信仰的傳播上,宜對信眾做自內證的宗教經驗的引導。前者是研究室的態度,後者是佛壇上的態度。前者是第二義,後者是第一義。兩者看似矛盾實則一貫。若將此兩者混淆了的話,我們的學院佛教,勢將永無成立的希望了。
  
  當然,在我留日六年之後的今天,盡量注意他們的長處,不想挑剔他們的短處,為把他們的短處介紹出來,無補於我們,不如不介紹的好。(一九七五年三月二十一日寫於東京,刊於《菩提樹》月刊二七○期)

【書籍目錄】
第1頁:上篇 留學見聞 - 初到東京所見的日本佛教 第2頁:上篇 留學見聞 - 留學日本一週年
第3頁:上篇 留學見聞 - 我的留學生活 第4頁:上篇 留學見聞 - 留日的見聞和觀感
第5頁:上篇 留學見聞 - 留學僧、文學博士、佛教教育 第6頁:上篇 留學見聞 - 比丘身分的海外學人
第7頁:上篇 留學見聞 - 從東洋到西洋 第8頁:上篇 留學見聞 - 一位出家人的表白
第9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學術化的日本佛教 第10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溫和活躍的日本在家佛教──立正佼成會
第11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住在日本所知的國際佛教 第12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日本的寺院和僧伽
第13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東京的佛教大學 第14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日本的印度學佛教學會
第15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日本佛教之不同於中國佛教的諸問題 第16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道教學會與道教學
第17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日本的神祕宗教 第18頁:下篇 日本佛教評介 - 日本宗教的過去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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