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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書籍 - 觀潮隨筆 耕雲先生講述

觀潮隨筆 耕雲先生講述

觀潮隨筆(第二輯法塵)

[日期:2011-02-03] 來源:網友上傳  作者:耕雲先生講述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耕雲先生講述

第二輯法塵

自性的禮贊

自性與生俱來,它是──

生命的素材,

眾生的共相;

生佛平等的基礎,

生命的根本屬性,

──「生之謂性」。

知有幾多堪憐憫者?

只為「不了第一義」,

昧初因、忘根本,

迷失了自己。

從生到老、死,

一直讓六賊:

──眼、耳、鼻、舌、身、意,

欺騙、蒙蔽、播弄、驅使。

一個個渾忘了來時路,

讓寶貴的生命。

沉澱在六塵──

色、聲、香、味、觸、法,

──濁流底層,

一個接著一個地,

夢幻、幻滅;幻滅、夢幻,

生滅不息。

看!一剎那,

無垢清淨光,

綻射在東山,

眾神拱衛,

天龍寂聽,

諸天合掌,

寶華繽紛。

纔說彷佛細語,驀聞:

似晨鐘、暮鼓,

如獅吼、雷音。

那是,

覺者的禮贊,

「梵音海潮音」。

在無休止的嫋嫋餘音裏,

無數人天已經、正在、將要,

從夢魘中覺醒。

聽──

*    *    *

沒有想到啊!

生命的本質原來是這般純淨無瑕!

生命的本體根本就是不生、不滅,

生命的原貌絲毫都不會動搖。

真想不到啊!

那森羅萬象的林林總總,

宇宙和人生的一切法則,

百千三昧,

無量妙義,

都顯現在這裏!

*    *    *

慶倖、喜悅、感恩的激動,和──

慈悲喜捨情操的滋生,

化合成為──

一串串純潔晶瑩的淚珠,

滋潤著菩提種子,

萌芽、茁壯,綻現出,

一華五葉,

光芒萬丈!

涅槃三告

涅槃會上,世尊最後垂示:

普告大眾:「我以甚深般若,遍觀三界一切六道、諸山、大海、大地含生,如是三界,根本性離,畢竟寂滅,同虛空相。無名、無識,永斷諸有,本來平等,無高下想。無見、無聞、無覺、無知,不可繫縛,不可解脫。無眾生、無壽命、不生、不起、不盡、不滅;非世間、非非世間、涅槃、生死皆不可得。二際平等,等諸法故。閒居靜住,無所施為,究竟安置,必不可得。從無住法,法性施為,斷一切相,一無所有,法相如是。其知是者,名出世人,斯事不知,名生死始。汝等大眾,應斷無明,滅生死始。」

又告大眾:「我以摩訶般若,遍觀三界,有情、無情,一切人法,悉皆究竟。無繫縛者,無解脫者,無主、無依,不可攝持。不出三界,不入諸有,本來清淨,無垢、無煩惱,與虛空等,不平等,非不平等。盡諸動念,思想心息,如是法相,名大涅槃。真見此法,名為解脫,凡夫不知,名曰無明。」

復告大眾:「我以佛眼,遍觀三界一切諸法,無明本際,性本解脫,於十方求,了不能得,根本無故,所有枝葉皆悉解脫,無明解脫故,乃至老死皆得解脫。以是因緣,我今安住常寂滅光,名大涅槃。」

世尊大慈大悲,於涅槃際,猶全身說法,法身說法,說法身法;猶為眾生全見、全說,更無剩義保留。斯誠一乘的旨,大乘頓法,諸佛心印,有志之士,可怠忽哉!

悟、修、證

悟者,省悟、領悟、體悟之謂。

道以道路、軌範、法則、踐行為義。

修為自檢、自治、修習、矯正與循規蹈矩是尚,而以端行、淨意為要歸。

「行必由徑」為修道起點,稍有偏差,亟應修正。所謂:「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故「一回入草去」,便須「驀鼻拽將來」始得,義甚明顯。然修道乃行道途中之事,亦行道必不可廢之必要行為,而不行則不必用修。惟行道又須以悟道為基礎,其行乃為有計劃、有進度、有理想、有目標之有意義行為。若「望道未見」,便信步行去,便是「盲行妄為」,既非正行,其行自非正道,入歧途乃屬難免。此古人之所以必曰:「悟後起修」也。尤要者,行,必以「到家」為期,不可半途而廢,亦不可倩人代行而就問所見,必是「親到」始能竟「悟」、「修」、「證」之全功;否則,以耳代目,終不能「親證」其事,則何有於行?故理雖昭彰,事必實踐。此係就一般而言,若果上上根人,夙植德本,有大智慧,則悟了便行,即悟即行,即行即證;他見得明,行得果,始終一心一志,說修,固是多餘,說行,也忒嫌顢頇,蓋伊一悟百了,不須舉足,早是到家了也,何用許多嚕蘇。

信,為理智的昇華──必臻不疑之地方堪言信。

信,為道德的基礎──智、仁、勇賴以肯定。

信,為入道的階梯──「信為道源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蓋必立信乃能肯定人格,堅持真理智,發揮真情感;亦乃能造次、顛沛,志向愈堅,朔風冰雪,風骨彌勁,否則焉能「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亦焉能突破危疑震撼,克服險阻艱辛?

歷來聖賢完成偉大志業者,如奘公求法西天,慧可大師斷臂立雪,什公之舌根不壞,生公感頑石點頭,皆信心之力。

惟此一「信」,有正、有迷;正信乃解脫正途,而迷信則為沉淪深坑。故學人於「信」必須透過理智抉擇,不然求升反沉,求明得暗,寧非冤枉。

戒為德本

戒、消極而言在於止非離惡,其積極意義乃在勵行成德,以躋於道。雖亦有人詆持戒為自縛者,要須是過量人始得。若或未能「繁興永處那伽定。」未能「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仍宜以戒自製,庶防蹶躓,藉免沉淪,較為妥當。倘徒逞口舌,快意一時,定非智者。蓋理性的自律,乃端行進德之基礎;亦為清淨解脫之要道,豈宜粗心淺見,率加輕忽哉!且自尊首須自律,自製方稱堅忍,不然輕佻放蕩,社會猶且不能容,放僻邪侈,聖人亦早有貶責,遑言佛道哉?

戒、由根本五戒至無上三昧耶戒,中間甚多講求,若是上上根器,受三昧耶戒已,從生到死,定慧圓明,所作無心,所作亦無礙,枝節何屑一談。倘非上根,則困知勉行,大德傳授、悲心加持,慈悲護念,皆不可少。必如斯乃期由勉強到自然,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以臻「一心不生,萬法無咎。」不持而持,持而不持,最上得戒,得最上戒。或曰:不見能大師有偈「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用戒何為?殊不知此乃大師吐露肝膽,自受用境界之「夫子自道。」吾輩何人?竟敢造次孟浪見取?若對大師說戒,何異佛頭著穢?惟就吾輩言,則恰似饑人得食,病者得藥,溺者得援,棄之不顧,地獄有分矣。

無無明

無明者,明而未覺──居無明而不悟無明之謂也。故無明即本明。既曰「本」則是最初,最之無極,莫窮其始,姑曰「無始」。

無明若非本明,則本無明矣,曰覺、曰悟乃至「正遍知」皆不能成立,故曰無明即本明,本明即無明。

本明缺乏自覺,隨照遷流,即是無明;無明豁覺離染,還同本明。本明即是正位。無明入正位,則為大明,大明者但明而已,以無能明、無所明,故無明、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故曰:「萬古長空,一朝風月」。參!

諸行是常

法性無住,故大化流行不息;體本無生,乃覿目本皆寂滅。覿目寂滅者,見相如實;流行不息者,法爾如斯。若不如此,則萬象森羅,剎那生滅,生滅不已,寂滅何時?唯證種智者,乃得於幻化翻飛中,觸目菩提;於分別法相中,覿波知水。智者不惑,故無諍亦無戲論。

顧世之學者,言玄者常執無中生有之謬,語哲學每陷道器混淆之失。不落空亡,便是機械,儘是見翳成障,直同治絲益棼,斯皆探理轉迷,求解愈縛,殊不知法性無住,相由行顯,體雖無生,法相宛然。

古仙四句偈首句曰:「諸行無常」,乃謂法性流注,輪轉無息,剎那、剎那生、住、異、滅,輪迴不停。如幻化師,轉幻化輪,幻出人物,瞬生還滅,而此滅彼生,因而所顯,悉是無常。以幻化非一,故曰「諸」。無常雖因「行」顯(一切由「行」中來,仍到「行」中去),以法性無住故,「行」則恒常。雖則「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然一切有相,莫不熾然流轉,剎那不停。試放眼天空,浩瀚星海,一一星球,悉皆自轉、公轉,井然運行;靜觀萬物,小如原子,其電子亦恒繞中子不停運行。唯「行」乃能顯萬化,萬化皆現於行中;斯知萬化無常,「行」則恒常矣。

若「行」是無常,則造化機息,法性不顯。智者依義不執語,愚者迷頭偏認影。

若是具眼者。於此應灼見諸相生滅,虛妄非實,輪迴不息,唯行恒常。再有戲諍,何殊自翳。不然,縱然會得個「照而常寂,寂而常照。」也只撿到半截。不信,試道:何謂「不變隨緣,隨緣不變」?

佛法貴修

佛法者,成佛──還得本來之方法也。倘或知而不行,解行不能相應,猶同「說食不飽」,終不得益。故佛法貴在真修實行。

或謂眾生本來是佛,不見圓覺經曰:「一切眾生皆證如來圓覺」,斯則眾生本來是佛,本自圓成,何假修持?

誠然、誠然!只是問題在於而今大德端的已還得「本來」否?若然,大德定然永墮三塗,必不能成佛。何以故?佛若成佛,何異頭上安頭!倘實未能還得本來,則昨日是、今日非,好漢莫提當年勇,況「三界不安,猶如火宅」。自救尚且不暇,有甚麼心情閑嗑牙?

還是加緊修行,「如救頭燃」的好。

福慧雙修

佛號「兩足尊」者,福慧兩皆具足故也。若有所偏,不成佛果。或有所缺,則至德不圓,亦不能證無上正等正覺。故昔德對此曾有:「修慧不修福,羅漢托空缽;修福不修慧,白象掛瓔珞」之妙喻。

當知吾輩學佛,應學佛陀福慧雙修,不可偏廢,否則,有慧無福,豈堪人天供養?有福無慧,何能圓證法身?

故六度萬行為學佛所必踐。

中華佛法之創生

佛法傳入中國後,由漢至唐,與我中華民族固有文化,經過幾番相斥而相印,衝擊而融合的長期凝結、孕育過程,至盛唐乃昇華突出風格獨標的中華佛法新精神。其間,遠、肇、羅什、達摩諸大師,實啟其樞紐,而玄奘大師功績尤偉。益乙太宗聖明,讚揚、護持不遺餘力,大乘佛法遂深植根柢而萌芽茁壯,乃有稍後以惠能大師為代表之典型中華佛法的迸射萬丈光芒。

謹頌曰:一花五葉,競煽宗風,枝葉抖盡,不立一塵;人天歸信,魔外潛蹤,穎異之士,悉入此宗。中華佛法,於焉定型。

二乘一貫

自釋尊初轉法輪,揭櫫四諦法印,迄宣說方等建大法幢為佛法發展的完整過程。此一過程,同時也明確顯示出佛法建立與修學之自然程式。蓋生死之念不切,難期道心堅固;生死牢關未破,吾我依舊宛然。顧欣厭而修,自救孔亟,偏於個人主義,確可目為小乘;然當其奮志修學,治心精密,用力既久,一旦寒灰爆豆,枯木發芽,心華怒放,突破生死牢關,全生命融入大圓覺海,親證不二法門時,則生、死、修、證悉是剩語,說大、說小皆成戲論矣。到此佛與眾生實不可得,唯是自在,更無人我。故雖興慈運悲而迥超無我;智周萬物實非因分別。試道看,是大乘、是小乘?

故就事而言,小乘為大乘之過程,大乘乃小乘之歸宿;否則不有小乘,大乘何由起,不有大乘,小乘何所歸?抑非生死心切,難收修學之功,非的然見性,大悲無由生起。故雖欣厭而修,但能堅持久遠,即是正修大乘;倘未證無我,境界恰是小乘。須知說食不能飽,多虛不如實。若徒持慢心高論,以管仲之器妄擬周公,憑一葉之舟欲載萬人,豈獨自誤,禍且及人。

或問:大、小之別全在發心,苟如君說,豈古人謬?

曰:自是古德之說為是。惟鄙意以為與其決之於發心大小,何若決之於心量廣狹;否則,徒尚理論,背離事實,解行終不相應,理事何能一如?豈不知「唯此一事實,餘二皆非真」乎?其實一亦權立,何有二、三?況「此宗本無諍,諍即失道意」耶?

若真修行,還是志切生死,如救頭燃的好,否則斯日易逝,無常且臨,可不惕哉!

法眼

法眼者,如實觀察一切法,而能洞澈其本源之謂也。其基礎為「一切種智」,其功德能斷見、思惑,得觀察自在。

修行人不具法眼,則二執難破,理事難融,不獨觸境成滯,尤恐臨歧迷途。故八正道中,首重「正見」。

內典

心、性之學,「義內非外」,故曰:「內典」。

蓋此心原本如此,故曰「本心」。

此性自他不二,故曰「自性」。

本心為生起無量功德之種子,則本心即是自性;自性能顯現摩訶般若,斯自性又名本心。

佛所說經,祖所垂語,諸菩薩所造之論,皆發之自性以顯本心,故統名為「內典」。

蓋此心、此性無終始、無邊表,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在聖不多,凡亦不欠,本自圓成,非假修持。諸佛菩薩「復」而非得,過往聖賢見不以目,以心具河沙功德,無限可能,故曰:「心外無法」。

若謂心外更有妙義,是乃外道見解。

外道

「外道」一詞,原是與佛學(甚至東方正統哲學)相對而言的,本不含有攻訐、侮辱、詆毀、貶抑的意味存在──它只不過是用以區別學術思想與性質的一個概念名詞而已。然而在一般人的意識傾向來說,「外道」一詞所代表的事物,是非常嚴重的。因此,一提到外道,人們便自然的聯想到裝神扮鬼、殺生祭神,燒丹煉汞、招魂圓光……等「怪力亂神」的玩意,其實這些既藐不足道,誠也還夠不上「外道」的條件。

廣義的說,凡屬偏執「心外有法」之流,都是外道。持「義外」說的告子,固然是典型的外道,就拿大儒朱熹來說,倘非旨在發明「吾心之全體大用」,而單拈個「天下之事物莫不有理」的話,也便具足了外道的條件。

由此可知「外道」一詞內涵雖廣,而其心外求玄,捨本逐末之失,則同出一轍。然則今之社會、自然科學者,皆為外道乎?斯則不可武斷、籠統。蓋自性本含萬法──具足百千三昧,無量妙義;反之,不悟自性,則知見博而天聰愈塞,極精微而去道轉遠。

故五祖忍大師曰:「不識自性,學法無益」!換句話說,學無所本,徒見支離,不能全身融入,以完成人格的創造,終不得真實受用。蓋大本不立,有用無體,猶如無源之水,無根之木。若學有所本,則「本立而道生」,即體顯用,即用見體;即體全是用,即用全是體,到此不妨「飽參」後繼之以「遍學」,以成辦「法門無量誓願學」的弘願,豈不偉歟、俊哉!

況諸菩薩猶且不住涅槃──不住無為,不盡有為,孰云世法即外道?一概否定學術耶?抑捨「後得智」,如來家業,將何以承擔?

故知腹空、心高而嘴利、見淺者,必非通家。

如來

一念遍一切,一念攝一切,一念亙今古,永恆不遷曰:「如」。

行而不行,不行而行,一行攝一切行,一切行顯一行曰:「來」。

實則「如來」「如」其「本來」,「善逝」去實不去。

若謂必有來去,斯則「趁塊」之談,亦屬外道見解,未契「不二法門」。

不見經云:「法身遍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

法界

法界者,全攝性相,兼融事理之無量心體是也。故又名本心、自性、真如,亦名實相、涅槃……,名雖不一,體實無二。

若僅從字面看,似與哲學之本體相近,其實二者旨趣迥異,未可並論也。

彼哲學諸派對萬有本體,固咸主張其存在,第以見解各殊,相詆甚烈──各詡見解獨到,實則各窺一斑而已。所見既皆偏而不全,見理差異自屬必然。類此,世尊早有「摸象」之喻,畀之諸哲學派系,似亦允當。至其何以普遍陷於偏謬?其主要病在其方法之謬誤。蓋諸哲學家對真理之探求,咸採與客觀存在相對之態度,而以思維為工具,發掘真理;或觀察自然規律,以研究存在實質與宇宙法則;或觀察歷史軌則,以尋求進化原理與人生真諦,並依之演繹成由本體哲學至宇宙論、方法論、人生論、歷史觀、進化論……等系統理論。凡此若僅留存在「形而上」學之探討,充其量亦只是陷溺戲論,荒蕪歲月,因循自誤而已,尚不致危害人類,導致劫運,未足深病。

佛法總不恁麼,見則全見,舉則全舉;當全見時,無能見者,亦無可見者,只是自見、自知;當全見時,非有能所,亦無理路,只是一切現成。

究實而言,非親證無從說,親證了無法說。譬如啞子吃黃蓮,若問味如何?只請自嘗,恕不答話,總不以相似真理與人,總勉人自悟、自修、自成佛道。至此法界與所謂實體本質之迥然有別,應無疑義。

法界一詞,華嚴經使用最多,並有杜順大師依其無礙解脫境界之自覺觀察,立四法界曰:事法界、理法界、理事無礙法界、事事無礙法界,而統攝於一心──一真法界。

清涼國師嘗答唐憲宗曰:「法界者,一切眾生身心之本體也。從本以來,靈明朗澈,廣大虛寂,唯一真境而已。無有形貌而森羅大千,無有邊際而含容萬有;昭昭於心目之間,而相不可睹;晃晃於色塵之內,而理不可分。非澈法之慧目,離念之明智,不能見自心之如此靈通也。」

其實,此亦是啟發詞,否則,法法豈有界限?真理寧有領域?抑且若有本體向何處安立?

故曰:多言不相應,莫向文字求。

如幻三摩地

華嚴經頌曰:「世間種種法,一切皆如幻,若能如是知,其心無所動。」

談空、說有、論性、析相乃至種種法門,皆是黃葉止啼,總屬一期方便。以諸法如幻故,「一切無有真,不可見於真,若見於真者,是見盡非真」也。倘還倚門傍戶,起執興諍,直是欲解反縛,求悟愈迷,大可憐憫。

首楞嚴經偈曰:「……見聞如幻翳,三界若空華,聞復翳根除,塵消覺圓淨,淨極光通達,寂照含虛空;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

學人但能調心相應法爾如幻,即是證入如幻不思議解脫法門,即得與千聖把手共行,斯則「如幻三摩地,彈指超無學」矣!豈不偉歟、俊哉!

惡源,罪藪

佛說:「心是惡源,形為罪藪」。

一切罪惡,皆起於妄心執我。

我執甫立,無明即起,心才戀形,形便役心。於是靈明本心,全為私欲所蔽。所有支配、佔有、享受、擴張、發洩……諸私欲,遂紛然萌生,渾忘本來,製造出無量無邊罪惡,發揮出威力無比,具有毀滅性的破壞力;從毀滅個人的人格、生命、事業、家庭,到一個團體、一個社會、一個朝代、一個國家、一個世界的被毀滅,都只是一個「私」字為害;都只是起源於我執──有我之私。

私欲的毀滅性和破壞力無限大,它可以擺佈得高齡方外耍權術、撈鈔票、搞名堂、弄玄虛,把個老修行變成為多重人格、各種身分,「妾身未分明」的老怪物;它能唆使兄弟鬩牆、父子反目、夫妻離異、朋友成仇;它能迫人賣子、賣妻、賣友求榮、賣身投靠、出賣國家、出賣靈魂,乃至驅使人類相殘、相噬,行將毀滅整個地球。

雖然如此,吾人且莫悲觀沮喪。佛說:「心能轉物,即同如來」。問題是人們肯不肯轉?若肯,當下便能轉私欲為廓然大公,轉私我為沖漠無朕,轉惡源為般若海,轉罪藪為功德幢。將見惡道盡、地獄空,人間淨土綻現無盡光芒。

自覺

從人、天、二乘,到無漏法身的圓滿證得,其間不可須臾或離的便是自覺。離開自覺,便是「背覺合塵」,便沒有「上趣佛道」的可能。唯有「會物歸己」的自覺,才是無上正等正覺的基礎。故自覺不僅是成佛之道,也正是人格的屬性。

離開了自覺,便無從自律,鬆弛了自律,將無所不為。小者,殺、盜、貪、瀆、邪淫、犯奸、兩舌、惡口,酗酒顛狂,成為社會敗類;大則犯上作亂,禍國殃民。甚至謬立邪說,蠱惑人心,流毒世界,釀成浩劫,儼然人中修羅。

今時氾濫於歐美國家之「邪痞」歪風,「裸奔」醜行,暴力戾氣,色情放縱,已經形成了人文精神的逆流,正衝擊著人性尊嚴的支柱──四維、八德,呈現出搖搖欲墜的險象。在那種惡衣冠而羨禽獸,棄倫常甘效狗苟的黑淵迷霧中,惻隱、羞惡、是非、辭讓的心,已剝蝕殆盡,所謂「迷失的一代」,恰是他們努力於反傳統、反價值、反法紀、反學術,應得的負值。

吾人目擊道喪,應如何有以救濟,俾導正、遏止此一逆流,以遂慈悲度化的誓願?斯則唯有以人性的呼喚,喚醒人格的自覺,方期有濟。因為人類憑藉著人的自覺──自覺有殊於禽獸,乃能從渾渾噩噩的生物進化中「脫穎而出」。

人類苟無自覺的靈悟,生命的圓滿──大覺,抑亦豈有可能?因此唯有喚起、恢蘇人的自覺,然後人心的陷溺,人性的萎縮,人格的墮落,乃至人類的沉淪,才能獲得有效的救濟。

同時,當茲我們的社會,正由農業加速邁向工業化之際,如何大力弘揚佛法,以提高精神生活?如何推行孔、孟學說,以深植倫理觀念,均為遏阻逆流,防患未然的當務之急。必如斯,我中華民族才能「千磨百劫猶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砥柱中流,輻射出智慧光芒和人性光輝,施眾生以無畏,導人類出迷津,不此之圖,深慮池魚之殃,噬臍且將莫及也。

覺與不覺

從「佛者覺也」到「眾生皆有佛性」;從「即心即佛」到「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從「覺則眾生是佛,不覺即佛是眾生」到「心、佛與眾生,斯三無差別」。已經明白開示了──覺即是生命的永恆;覺性便是一切生命的本源;知識、道德建立的基礎;人格形成的種能;一切眾生的原貌。而且如同海水一味,賦形雖殊,「眾生、佛等無差別」。並且是「在聖不增,在凡不減」,迷亦不失,悟亦無得的。

在這無盡世界,無限衍化──永遠在創新的法界,是一個生之永恆的大圓覺海,永遠流注著無量差別生命,此無量差別生命,一一皆以覺性為素材,一一當體顯示覺性,離開覺性,生命就無由發生──便不可能有生命。

就覺性的表徵來說,誠如波羅提尊者對異見王所說:「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因說偈道:「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賅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顯然龐居士的「神通並妙用,運水與搬柴」,便是此偈的「主題重現」。

或疑眾生覺性既是與佛無殊,何以佛證大涅槃,永斷生死,而眾生頭出頭沒,輪迴不息?此無他,只為眾生於清淨本覺,妄起無明,隨照起執,能所分立,以至執幻為真,為象所惑,產生錯覺,昧卻本明。諸佛了知諸法虛幻不實,知幻即離,離幻即覺,然後上上增進,歷諸地位,以無量功德莊嚴法身,種種善巧化導眾生,以迄功滿果圓,證得無上正等正覺。

迷悟緣起,染淨始末,詳見「大乘起信論」;結縛之起,諸染所依,楞嚴經辨析最明,於茲不贅。

總之,悟則覺,覺即是佛;迷故不覺,不覺即眾生。

覺──正覺是生命的真實與永恆;

迷──錯覺是生命的迷失與幻滅。

生佛本來平等,差別只在覺與不覺而已。

心經總綱

「觀自在菩薩」五字,乃一部心經之總綱。以下多說功效及行法細節,非關重要者也。

倘能於一切法能「觀」察「自在」,得入水不沾泥,非大菩薩孰能?苟非具一切種智,非獨不能觀察自在,將見觸途成滯,盡成顛倒。

觀「自在」者,乃諸菩薩澈因果始終之基本觀行,亦為諸觀法,從因趣果之究竟法門,不爾則著相作觀,自他宛然,盡成相對,驢年得「自在」耶?故唯菩薩能「觀」而「自在」,「觀自在」為出苦之津梁,能「觀」「自在」,即菩薩也。

初學但將「觀自在菩薩」五字貼在腦門,寤寐一如去,即是正修行法門,即是心經全提全舉之正行。

莫怪籠統,恕我筆拙口笨。

金剛經之殊勝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之殊勝,在於其圓具性相全分,而又善能顯示金剛不壞性,令受持者,疾證真常無念心,以其絕對待,不可壞故稱至大至剛。因此歷來諸宗高僧碩德,無不兼弘此經,以是詮釋、注疏、衍論此經者獨多。尤其禪宗五祖以下,每藉此經印心;六祖且聞誦金剛經而開悟;淨宗諸祖勸上根人受持此經,趣生上品者,更多有所聞。至於感應道交,持驗顯跡如驅邪、解怨、往生淨土、消災脫難……直是代不勝數。有志上乘者苟信心懇到,志專精誠,於名利世榮,無所貪染,雖顛沛流離,亦不退失,決可一生成辦大事,中間且無迂曲。若是上上根人,宿曾熏修佛法,由於「信心清淨,即生實相」,持誦未終,已證無生法忍;縱是罪惡障重,但辦誠心,受持不輟,亦得陰霾徐消,漸近黎明,會當有雲破月來時也。

金剛經何以如此特優、特勝?此蓋本經全昭現量,並無枝節,理事不存,我法齊泯,無你起心動念處,無你攀緣附會處,亦無你望文生義處,故能受無所受,持無所持,證無所得。當下觸破娘生面,還得自在身。故知必是夙具大福德、大智慧者,乃堪信受此經,若是劣根下愚,聞說必生疑謗,何故如此?福薄、慧淺、不堪承當故。

總之,金剛經殊勝功德,具如世尊金口親宣。普願我同見同行者,發願受持,行見展卷便澈根源,語默咸契本真,於無可思議處,疾證無念、無相、無住金剛心體,共相慶快生平也。

念佛

雖然「毫釐繫念,三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因果始於一念,但既在輪迴,未能無念,惟當慎念、正念乃有出離之期。蓋念正則「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念邪則「一念生八萬四千煩惱」。

正念莫如念佛,念佛其念自正。若能時時念佛,念念皆佛,乃至佛外無念,念外無佛,始堪稱正念分明,自得恒沙諸佛護念、加被,敢保與諸佛把手有分。

蓋佛者,覺也、自性也。故念佛即是念覺,念念皆佛,即是念念皆覺。念佛亦是念自性,念念在佛,即是念念皆顯自性,亦即念念不迷。

悟、迷相對而言,若不迷則悟亦成剩語矣,若更覓個悟,豈只是騎驢覓驢,直是挖肉成瘡了。故學佛唯全心念佛最為穩當,「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即非中道,即不自在。唯有一心念佛,乃能堅持正念,亦乃能「從前念、今念及後念,念念不被愚迷染」。愚迷不染,則自性現前,則自念自性,自性自念,斯即不念而念,念而無念,無念心體,不證而證矣。

是法平等

佛語心為宗,禪便是佛心。佛是聖人,佛心即是聖人之心。

故不論東方有聖人,西方有聖人,亦不論古之聖人,今之聖人,皆同具此一心,皆同證此一心。捨此更無聖學而能建立。就此一心所立法門,法法不出一心,無法能外此一心。故曰「歸元無二路,方便有多門」,亦宛然「是法平等,無有高下」。

若謬謂諸宗質別,高下懸殊,契不契機,何者當弘……皆是傍依門戶語,魔外謗法語,壞人善因,紊亂正法,既背「中邊皆甜」之訓,大悖「是法平等」之旨,愚誠不可及,罪且不可逭也。

人本宗教

沒有人,一切問題不會發生;離開人,任何問題無法解決。

儘管電腦已代替了人類大部分的思惟、記憶、分析、判斷……工作,但人的重要性,永遠不可搖撼。因為人不僅具有自我創造開展的無限潛力,而且也負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偉大使命。

中華的藝術、文學以人格為價值標準;中華的政治思想與倫理合一;尤其中華大乘佛法,更已圓滿體現了「人能弘道」的精神。

六祖能大師曾肯定地指出:「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近世太虛大師,更具體地揭櫫出了「人間淨土」的主張。這些已充分顯示了大乘佛法的人格化和人性化,而成功為一個進步、完美、平等、博愛的人本宗教;成功為最能滿足人類心靈寄託和生命開創的人文宗教,顯著大別於那些自貶人格,媚悅鬼神的邪魔外道。

能仁成佛

佛號「能仁」者,以能平等施予眾生以澈底、永恆之救濟,非僅一時之除苦予樂也。

釋尊少時即顯示其秉賦大異常人,尤其對於眾生的生、老、病、死苦之同情,最能流露其悲天憫人情懷,乃有以後為弘法度生而捨王位、割恩愛、行苦行之大雄毅、大慈悲、大智慧、大開拓之驚天動地壯舉。

有等無知之輩,目佛教曰「空門」,出家為「遁入空門」,實屬大謬不然。蓋非具真知灼見,決心毅力者,必不出家;非具純真摯情,冷面熱心者,不能學佛;不具無緣大慈(對眾生苦無條件地同情),同體大悲(對眾生痛苦如感同身受的同感)者,亦不具足菩提種性。

若或熱面孔、冷心腸,愛不越乎己身,仁僅囿於一室,既乏種性,豈肯出家?豈能出家?亦豈宜出家?明乎「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之義,則佛所呵之「焦芽敗種」為何種類型人物,可思過半矣。

韓愈謂「博愛之謂仁」。仁者擴愛而已矣。雖然,仁與愛非無所區別,愛者多出私心,故偏染著,仁乃悱惕惻隱之心之「直養無害」,故於愛的熾然中實迥超無我──興慈運悲而三輪體空。

質言之,何以仁乃菩提種性?蓋生類秉賦之情感、智慧恒成正比且循一方向,幸善養之,善用之,不則辜負福慧根、菩提種矣。

正見

思想決定方向,認識指導行為。一種積極的、樂觀的看法,常伴隨著正確的、正面的見解同在。雖然這類見解,說不上是「觸目菩提」或「見處皆真」,但卻是生命的光、熱之源,常畀予人們信心、勇氣,使能轉苦悶為快樂,處拂逆而順適,化坎坷為康莊,開拓意境,凝固毅力,逆風而立,溯流而上;在危疑震撼中,握機馭勢;在山窮水盡中,開創新局。反之,用一種消極、悲觀、偏激、狹隘的眼光去看世界,你的生活便將充滿失望、沮喪、黯淡、頹廢,便只有陰冷,而沒有光和熱。

為甚麼會如此?「境由心造」,所以「境隨心轉」,果能「一心不生」,自然「萬法無咎」。若果「心能轉物,即同如來」矣。

心,展現出河沙世界,森羅萬象,流布出百千法則,無邊眾生。人類更憑藉此心,創造了歷史,決定著未來,熔鑄成人格,閃爍出智慧,正開拓、主宰著宇宙,朝向「淨佛國土,成熟眾生」的終極目標前進。

說到心,雖然它尚不止於淨心與染心、道心與人心的差別,而且分析有八種識,功德成四種智,頗難揀別,不易安頓。其實只要分得出主從,綱維便不難建立。忠臣、孝子人人做得。君子務本,本立道生,何須這般瑣碎?法不孤起,豈僅待緣便得以生?須知「巧婦難作無米之炊」,熟飯總因生米做成,這裏若果看得真切透澈,所謂人心、道心、染心、淨心、有心、無心……七零八碎,到得眼前,猶如洪爐片雪,當下瓦解冰消,恰如春夢無痕,覓絲毫朕兆也不可得。何以如此?只因為它只此一家,並無分號。

垛生招箭

末那起執,妄豎吾我,主觀執著既起,是非隨之紛然,總總欣厭取捨,乃至甘令恩怨蝕心,愛憎奪情,名韁羈絆,利鎖牽纏,汩沒性靈,昧卻本來,頭出頭沒,輪迴不息,三界火宅,出離何期?其始亦只是一念無明,妄心起念,念念相續,剎那生滅,終而墮無常竟不自覺。自性蔽乃我執堅固,深陷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諸苦。蓋以八風鼓煽,盡隨它轉,何有半點自由分?斯誠所謂「垛生招箭」,禍由自招也。

其實「十番顯見」剖析已盡精微,吾人苟作一反順序之溯源,當知思惟來之於經驗,經驗來之於印象,印象來之於本心立照,著相起執。若明「能」本是妄,則「所」亦是幻;思惟、見解固非家珍,塵勞所起,皆當揚棄。如此則諸障可除,自性得顯,原本自他不二,法界一如,何處、抑阿誰尋覓我哉?我若不可得,豈不「光明寂照遍河沙」耶?到此閻浮不殊安養,火宅遍開紅蓮,不妨唱言:「何期自性……」。

空空

體空、用空、性空、相空、人空、法空、本來空、究竟空──「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因緣無體,故亦是空,「空空如也」曰:畢竟空。

萬物無自體,眾生無自性,從浩瀚無邊星海世界,到細逾秋毫千百倍的原子,無一而非條件的組合,條件若離,當體成空,宇宙絕無獨立永存的任何觀念、物質或生命存在,有的只有空。

一切皆空所現:天若不空,宇宙即是死亡。地若不空,萬物無從繁生。房屋、樂器、杯、盆、瓶、罐、舟、車……種種用具、工具,胥賴中空,乃可利用,倘若全無空處,試問,堪作甚麼?學佛法而心不能空,徒見自誤。

雖然是「諸法空相」,唯覺不空,覺若是空,生命不能發生;而且「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故知覺大於空。

佛是大覺,故名空王;空王者,王於空也,王於空者,能空空也。苟不空空,不名大覺,既號大覺,必也空空。空空為大,空空永恆。

佛法極則,只是先空,然後空空。

解行相應

佛法解行等重,若有所偏,則非盲行即乾慧,皆不得其正。學法欲得其力,必須能解行相應。易言之,就是即知即行,知行合一,否則便是慢法,便是自欺。

佛法不同於知識傳授,亦尚不只是慧命的流注,它必須是通過解行相應,而又具備一種死守善道,為法忘軀,上上增進的過程,才會有證悟的發生。證悟並不只是有得於心,或有所會心。它是有若化學變化(而非制約性的物理變化),由堅持理智的抉擇,經過冷靜的沉思,孕育出熾熱的情懷,激發出智慧的火花,以構成真理與生命溶融的媒觸,才會瞬間發生驚天動地的變化,一個嶄新的、一個由佛法誕生的新生命,於焉圓成。

若不如此,學法未得究竟,直須廢寢忘食,大死一番始得。

存感恩想

一真法界,萬古長空,心意甫動,業網已成。於是塵塵剎剎,帝網無盡;三千大千,羅列紛陳,其中胎卵濕化,升沉六道;動植礦物,萬象森羅。饒是夢幻泡影,如海漚發,爭奈夢幻重迭,誰能覺醒?業海無邊,如何出離?

幸我釋尊出現世間,高樹法幢,廣霈甘露,震雷霆音,作獅子吼。人天於是有眼,慧日於茲常明。吾人宿植善根,得聞佛法,甯不慶快生平,興感恩想,而悲仰難抑?擴此悲仰以弘慈濟,抑復捨我其誰?充此感恩之想,便是開悟之機,立德之本;擴此悲仰之情,即是作佛之基,度生之資。

感應道交,啐啄之機,悉備乎此。

若不爾者,便非佛子!

菩薩行的特色

如果不是以佛法為生命的內涵,以弘法為畢生的志業;如果缺乏對苦難眾生無條件同情的無緣大慈,對眾生痛苦有切膚感受的同體大悲,縱使是證得菩提,報得神通,出得三界,了得生死,以其不堪荷擔如來家業故,不得名為菩薩摩訶薩。因為菩薩是繼承並體現大覺佛陀雙運悲智,無限流布慈悲、喜捨的法王子,是昇華了摯情、知性而傾入不捨眾生、不趣涅槃之永恆意志的苦海導航者。

顯然,只有以無限慈愛,無限悲愍,無限智慧,無量方便,構成弘法、度生的無盡願力,發為莊嚴雄偉的六度萬行,才是菩薩摩訶薩,乘於摩訶衍的不共特色。

離開這一特色,如非焦芽敗種,定是獅子身蟲。

中道

中,是法界的全貌,存在的基礎──宇宙與人生的普遍法則。中道,便是到達人生與宇宙圓滿究竟的光明正道。離開了中道,就只有偏頗、傾斜、激蕩、衝擊、紊亂與破壞。就不可能有純真、至善、完美與和諧。

古今聖哲,通過正道的踐行,完成其不朽生命之創造,留下了「達天德」與「允執厥中」而「從容乎中道」的典型。在其「不知不識,順帝之則」的生知安行中,顯示了中道的普遍現成,不假造作與無須他求。

任何人,一旦放棄私我的執著,便得優遊涵泳於大中至正之道,舉手投足咸屬良能;思惟話語,皆顯良知,而揚棄了的自我,卻重現於一切眾生之中,與諸聖哲心息相通。倘若不能拔除我執根株,將見視聽言動惟顯主觀,距離中道,有若天壤。的的是「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道不能行也。

世界一切,原本一體──差別現象,同本一源。故曰「同一質」、「萬殊一本」、「森羅萬象,一法所印」。只為昧卻根本,謬於根塵,認假為真而失真,執幻為實而迷幻,由迷起執,因執成障,有若「電阻」,隔斷生命源頭活水,遮斷常明智炬光芒,自陷無明,永離中道。若能去得我執淨盡,神通光明,一時現前。兼能掃除諸見,無漏智證,與佛無殊。

中,為古今中外一切聖哲所共證。中道,乃古今中外一切聖哲所共行。離開中道,必非正道,不合正道,顯屬邪行。世、出世法,是正、是邪?必成必敗?衡之中道,若觀掌上,萬無一失。

無念而念

寶劍可以不揮,不可以失其鋒利;明鏡可以不用,不可以蝕去晶瑩;至人雖然無念,卻不無無念之念,否則便是毀壞、斷滅。

無念而無念的結果,是形灰智滅,淪於無情之器世間。

念而無念,如寶劍橫揮,明鏡鑒物。

無念而念,如太阿在匣,鋒芒不失,明鏡映空,照體獨立。

修行之主體在於此一心。而修心之要旨,唯曰「克念」──克服妄想,善持正念。住持正念之道無他,唯曰「不從軀殼起念」。若能如此,心不異法界理則,便是「我心即天心」,便是念念皆如,不念而念,正念真如。雖起見解,縱有作為,以其遠離我執,便無主觀知見,唯是任運而為,稱性而念,故雖繁興大用,悉同無漏。

雖然如此,佛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甚麼處是差別相?差別只在於離執的程度與無念之念的純度。

菩薩泛生死海,作渡人舟,廣行六度,衍為萬行,以其眾生外無法,無我故,為而無為者,不異自然律動。此即菩薩的離能所,為無為,念無念,無念念。

二乘無我,以法為生命之歸宿,故法外無我,亦無眾生。

儒家之無為者,融吾心於天理,凡有所作,悉歸天理,天命,更無意、必、固、我之執。歸一切德行於「非意之也」的良知、良能。本然如此,非是生心,故其行為悉是天理流行。

另無為者,道家以空而且靈之「谷神」,為一切生命的本源──「玄牝」。主無為、無念,清靜以合道,空心實腹,不自是(無智),不自恃(無能)、不自居(無為),以順大化,以全其真。雖曰「吾有大患」,實重自保、自了。此外差別尚多,舉不勝舉。無已,請聽美國哲人愛默生先生的知見,看是個甚麼境界?與陽明、老聃是同、是別?

「如果有人能百折不撓地相信自己的直覺,並且按照自己的直覺去做,廣大的世界便會附合他。」

是有念、是無念?有我執?無我執?這裏若分辨得清楚明白,不但許你認識愛默生,且亦許你深明無為法。這裏尚且分辨不出,不如一切放下,或念佛、或參究,總比將大好時光付諸戲論的好。

智慧解脫──大乘心

觀察十方三世一切諸法自在無礙的觀自在菩薩,證入甚深智慧解脫時,觀照五蘊空無自性,當下超越生死苦海。

──色與空無別,空與色無異。離識,色原本空;分別,空即是色。受、想、行、識,莫不如此。

──諸法的實相是:不因生有,不依滅無;無可污染,不須淨化;從未增添,也不減少。因此在空的實相中,沒有色的實體,也沒有受、想、行、識的自性;沒有真常的眼、耳、鼻、舌、身、意分立;也沒有不變的色、聲、香、味、觸、法實體;沒有眼的界限,乃至沒有意識的處所。本無無明,非靠破除始無;乃至本無老死,非藉解脫而無。沒有苦、集、滅、道的安立處。非可以智辨,究竟無所得。因為無所得,菩薩唯依智慧得解脫,所以心中沒有牽罣、滯礙。也無所畏懼、恐怖,而遠離了顛倒知見和虛幻的追求,達到生命圓滿的境地。

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大覺佛陀,依智慧得解脫,得無上正等正覺。由此可知智慧解脫,是具有偉大神力的大總持,是具有無量光明的真實語言,能滅除一切苦痛,真實不虛。故說此真實語言。現在請聽: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娑婆訶!

附記:

一、謹掬此冒險犯難赤忱,「借花獻佛」愚誠,獻於海內外大德之前。

二、真言近似發音、當為:

ㄍㄟㄉㄚ,ㄍㄟㄉㄚ,

ㄅㄚㄌㄚㄍㄟㄉㄚ,

ㄅㄚㄌㄚㄕㄤㄍㄟㄉㄚ,

ㄅㄨㄉㄚ,ㄙㄨㄛㄏㄚ!

三、此真言能迸射金色光明,一心持誦可成就大智慧,至祈勿因習見生輕忽心,是禱!

業力不滅

一真法界者,標明法界唯一真實,無二無三也。以其「為物不貳」,故能「生物不測」。雖然大化流行,象有萬殊,要皆「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畢竟寂滅。」

物質不滅,早為深度物理學所否定;「創世紀」只是古老的神話。「泛神論」和「神我論」,無非計執而已。唯獨「業力」,雖非真實,且不可滅。或人、或物普遍皆然。故法界所顯示出的,只是無量、無邊,轉化不已的「業力」。

古人所謂「三不朽」,也只是「所作業不亡」的淺義與價值觀點。

在這一真法界,語真、一物也無;順俗、則唯有業力。此固不僅局限於人類,在器世間的一切存在,都由業力所造成;一切靜止,都只是業力轉化過程中的中間現象。

業:有共業、別業之分;淨業、染業之別。其力亦有大、小、強、弱之殊。故苦樂交替,六道升沉,終無寧息,唯證法身,乃能澈了也。

至謂「天作孽猶可違」者,蓋因「天命靡常」,故人定或可得勝。「自作孽不可活」者,雖然「諸法無我」,既有作者,便有受者。

諸種哲學、科學等等,總名世俗諦,唯此業力不滅,圓通真、俗二諦。

因果

任何一種作用,必然發生一定之影響,產生一定之結果,亦即邏輯學中所稱之「自然齊一律」──同因必同果。具見因果之說,非獨毫不迷信,實為宇宙間最一般之真理。

核子分裂之事實,早已否定「物質不滅」說。反之,業力之不滅,作用皆有影響,則獲得更科學化之證實,而無人能否定能力轉化之連鎖影響作用,亦此「因果律」之最佳新詮。事象昭彰,至理炳煥,固不待贅述也。

雖然,因果不昧概如上述,但卻未及細微。以人本為出發之佛法,則不僅說因果,其間尤特重一「緣」字(輔助條件)。蓋「種瓜」固不會「得豆」,然苟條件不具,則種瓜亦不會得瓜,以種瓜雖為得瓜之必需條件,然並非其足夠條件;例如種子為必需條件,下種之後,仍不可缺乏氣溫、土壤之適宜,水分之保持,病、蟲害之防治,乃至除草、施肥諸助緣之增上,乃可得瓜。不然試植種子於沙漠,任其自然發展,驢年得瓜去耶!

對人而言,「業報說」較因果律尤為親切。因行為必有報償,功德絕不唐捐,「饒經千百劫,所作業不亡」故也。

古人目「立德、立功、立言」為三不朽,此為善業。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惡業同樣亦有其深遠之影響,故行為必有影響,事業必得報償,乃為無能逃避,無可抵禦之鐵的律則。以其作用之無可抗衡,故曰「業力」。

業,源之於心,而出於身、口、意。就其性質言,有善業、惡業、無記業(非因分別心起)之別。就其範疇言,有共業、不共業之分。就其報償時間言,有定業、不定業之殊。

總之,行起業生,心空業泯。倘若未能無心,業報定然不免,斯則淨業超越於染業,善業遠優於惡業,「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可為圭臬。

上僅略說,一言以蔽之曰:「慎毋種因」!

報應

「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任何行為都會產生出一定的影響,得到一定的報酬。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絲毫毋須懷疑的自然法則。這種恒常不易的事實,人們說名為「報應」,而造成此一事實的,便是「業力」──行為的影響力。因此佛法說這種由「業力」取得應得報酬的完整事實為「業報」。

「報應」或是說「業報」,其起因於「業(行為)力」,正像基本力學上的定律之一:「有主動力(業),必有反動力(報),二者大小相等(其報相應),方向相反(自作自受)。」

倘使有人對於這種昭彰的至理,鹵莽狂悖地妄加詆毀,硬說是迷信,意圖抹煞公是公非,否定宇宙意志,此人苟非喪心病狂,定然愚不可及。亦何異於聾者高唱宇宙死寂!瞽者大喊世界黑暗?徒令人惻然而已,果掩得迅雷聲威,赫日光芒哉?

果報昭彰

因果:同因同果的因果律,在邏輯學上,又稱為「自然齊一律」,是最重要的思惟法則之一。離開了此一法則,宇宙的井然秩序,人生的行為標準,乃至公理、公道、真理、正義,便無從建立,而且是非、善惡、得失、禍福的取捨,將無從抉擇。

吾人所以能由果溯因,鑒因知果,見微知著,知幾而神,是因為在這宇宙中,有一個顛撲不破,莫之能御的事實,那就是──

一定的原因,產生一定的結果;不同的結果,來自不同的原因。

我們其所以堅信為善最樂,積惡殃身,行者常至,為者常成,是因為古今中外,存在著一個永恆不變,無能抗阻的鐵則,那就是──

任何行為,都會產生一定的影響;不同的反應,來自於不同的行為。

這些,便是宇宙的意志,自然的法則,理性的基礎,以及發皇科學、哲學,主宰萬有,人定勝天的基本前提。如果沒有這個法則的存在,沒有這種天律的伸張,兩間便只能充滿罪惡,三才也無從談起,四維既不能張,五倫又如何建立?必至六欲氾濫,七情顛倒,陷此世界於毀滅而後已。

由此可知因果報應的自然法則,實在就是天(自然)律。所謂「天律難逃」,世、出世間,誰能出得了因果定律?如果對於這樣皎如杲日的昭彰事理,居然也詆為迷信,這種人的確是盲於心,而且將要盲於目了。這是障人慧眼,壞人善根者,應得的報應。

莫忘本

水有源,木有本。「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不論為學、立業、做人、處世,根本若離,失敗難免。

社會人群中,最為人所不齒的是「負心人」。「人者心之器」,心猶可負,何以為人?人豈甘願負心哉?其咎只在昧初心、忘根本,致天良泯而良知塞,渾渾噩噩無復有人性尊嚴的自覺故也。

尤其學佛法,最貴不昧本因。本因不昧,則本心可還,本心若還,道基已奠。從茲差堪慶倖「但得本,不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但自隨緣消舊業,再莫造新殃,不妨和光同塵,從無住本,衍為六度萬行莊嚴法身去。

倘若昧初因,背本願,顯見「種性邪,錯知解」,本心既失,一切皆妄,終不免因天聰塞、自性沉而墮落三塗。

走筆至此,恍聞老龐高唱:「從根誅則絕,從根修則滅;若能雙株斷,三乘盡超越!」不禁倉惶投筆,情急高呼:「大士,大士!誅任你誅,滅由你滅!不得錯砍門前剎竿,弄熄了無盡燈,害我等久淪長夜!」

化境

如果我們用「天」字來概括法界或宇宙,無疑,這無限時空的無盡藏和無量義,只消用個化字,便可總攝天性、天命、天德、天理、天意、天律、天機……而無遺。因為只有化,才能無中生有,化腐朽為神奇,顯諸法緣生之機,盡法爾如幻極致,予人無限創造可能的向上、向前激勵。

化故,生非新有,死非斷滅;相雖變而性不遷,形雖異而質無殊;事有舉而機已伏,務已成而勢未盡。故剝極必復,否極泰來,滿盈則傾,禍福相因;白雲蒼狗,滄海桑田,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這些顯示出演化無盡,展望無窮,也顯示了大化無方,無為恒貞。

在這緣生無盡,衍化無窮,法相無住,物性不遷,天命靡常,至道離言的化境中,唯智眼能見物理之全,唯佛眼能鑒法界實相。至人法天,修己人格者,厥惟「所過者化,所存者神」。化而無滯,故能歿而不亡,變而不失,為而不有,成而不居。聖人化人者,也只是一個「率性」之道,故諄諄且循循者,只是教人離相、離取、離念、離執,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若肯信受奉行,便能漸臻化境,便得不勞心力而獲解脫──「無知無識,順帝之則」。

若還不忘見取,或執一義一理蘊藏不捨,俱名食而不化,不免滯久成患。何以如此?只為處大化衍流,而不能順其化,本無思無為,輒爾意念遄興,顢頇若斯,顯見「水土不服」,既然不能適應,往後何以自存?莫謾笑我胡亂一通,只為深信讀者具眼。若不爾者,不妨一笑了之。若是通人,合當心照不宣。

直心是道場

由於物質文明的枯澀,功利競逐的熱惱,近時心靈研究團體之發展,如雨後春筍,勃然而興。儘管這只是工業社會的心理反射,能夠重視心靈的研究,進而從事生命實相的發掘,對於改善人類社會的結構,提高人的價值或尊嚴來說,這應該是一種好的現象。

近見報載:國際性的TM組織,已在台設立分支機搆,積極展開傳播指導作為。在臺北也有意識科學研究會的組織和教學作為,以及心理、生理學的研究工作。但不管以「消除壓力,發揮潛力」為榜樣,或以「引導進入四次元的精神界」為歸趨。對於心意識層次的分析,都比不上唯識法相學的精密。如果不斬斷「末那」根株,不僅「藏識」寶庫打不開,連帶也愈為增強了「末那」的堅持。其境界並未超出「四吠陀」,甚至還不能企及。而信從者之眾多,大有取代宗教的趨勢,可見人們追求心理平衡和內心安寧的迫切,已經到達饑渴難耐的程度了。無疑這對我們弘法的精神、方法和作為上,是一個很大的啟示;同時也提出了如何把轉八識成四智的實踐方法,更通俗和具體化的要求。

其實,佛法已經夠通俗平易了。不見六祖大師道:「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於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閒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淨土,此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含藏長養,成熟其實……。」開示得夠多麼明確?做起來有甚麼困難!事實上又有幾個人能不自欺?肯解行相應去!假如但能去盡意、必、固、我,遇事不加入自己的私見,不牽涉小我的私利,自然能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

只個不污染,已盡修證之功。佛法何等平易?若不亟起自行化他,的確有湮滅之慮,果杞憂哉?

佛法是甚麼

佛法是無上解脫法門──它能使人解怨結,破業障,去熱惱,除執著,離繫縛,得大自在。乃至永出輪迴,證大涅槃。

佛法是自性的法門──它能使人脫出雜念、妄想、邪見、錯覺、澄澈性靈,淨化心識,保持清明在躬。漸至還得「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

佛法是轉凡成聖法門──它能教人持五戒,行十善,閑邪去偽,離惡遠非。乃至以無上三昧耶戒圓成之金剛不動清淨心作基礎,發為六度萬行,以擴張人格領域,創造生命價值,完成作聖之功,永為人天師表。

佛法是無量智慧法門──不捨根本行法而遍學、飽參,以證得根本智、無師智,從而敷演無盡妙義,建立一一法門。以其洞明生死根源,澈見諸法實相,故能即一切相,全歸實際,於一切法,通達無礙。得大智慧,永斷愚癡。

佛法是無限光明法門──真實發心,精勤修行人,必得真實受用,恒能「照體獨立」,「念起即覺」,永斷「無明」,全顯自性,光明寂照,無始無終。

佛法是慈悲喜捨法門──世尊乃三界慈父,人天導師。憫火宅眾生,眾苦交煎,興無緣大慈,運同體大悲,以種種方便善巧,化導眾生,疾出苦海,速登樂邦,開無上妙法,示三乘解脫,令有緣眾生咸能悟入真常、極樂之佛陀自證聖境,得澈底救濟,證究竟解脫。

緣生

學佛法若還未能把得定盤星,實在是太難。因為這裏說是「不識金剛體,卻喚作緣生」;那裏卻又說是「緣生無性」和「緣起性空」。若是具有擇法眼的人,入眼便判,原無差別,十分簡單;若是證得金剛心的人,任你橫說,豎說,總動它不得。不是功力深厚,只是枝節已盡,更無起心動念處。不然,試問除卻唯一真實,更有何事?有甚道理?

話雖如此,倘使不明「種子」與「緣生」奧義,將見蹉過此生,不免隨波逐流,迷失自己。若問那個是自己嗎?待你得知自己,慶倖參學事畢。

眾生非佛

金剛藏菩薩在圓覺會中,叩詢佛陀:「世尊,假如一切眾生本來就是佛,為甚麼又有一切無明?如果那些無明,是一切眾生本來就有的,憑甚麼如來又說他們本來是佛?假如十方種種差別的眾生,本來就是佛,以後才生起無明,那麼一切大覺的如來,甚麼時候,會再產生一切煩惱呢?」

當時,世尊告訴金剛藏菩薩說:「一切世界從發生迄終止;從生生不息到歸於幻滅;從過去、未來到成、住、壞、空;從聚集、分散到生起、終止,一直反映在妄念的相續不斷上。星球壞散了,另外的又在形成;意念消泯了,又萌生出新的妄想。這中間種種取捨,就構成了生、住、異、滅、生……的輪轉現象。如果你沒有擺脫輪迴的虛幻流轉,而要辨明圓滿惺覺的境界,那圓滿的大覺,就成了流轉,欲冀脫出虛幻的輪迴,絕無可能……。善男子,就像冶煉金礦,金並不是因為冶煉而有(礦石中本有金的成分)。一旦冶煉成金,就不會再還原為礦石。經過長遠的時間,金性也不會壞。卻不應該說金不是因鍛煉而成的。如來的圓覺,就像是這個道理。」

看了這一段明誨,我們不難明白,「眾生皆有佛性」,是說金礦石裏雖然都含有金的成分,畢竟不能當金來用,必須經過冶煉,把雜質去盡,成為精金,然後才能稱之為金。而且一旦經礦石裏煉成了純金,它便不會再變成礦石。

所有「糞掃」、「除垢」、「拂拭」、「空其心」都在顯示,大覺證得於心靈的絕對淨化。若不經爐韝冶煉,固無純金,苟非精勤修行也絕不能成佛。在妄性本空的角度上,不妨說「眾生即佛」,落實說,眾生也的確具有成佛的條件。若論實際,儘管你我都具有甲種候選人的資格,但你我畢竟並非即是總統。

顯然眾生非佛,佛也不是眾生。

泥跡失神

何以德行兼具,精勤向道,卻不能澈悟?此無他,困在義理而已。蓋有所執,必有所困,困境未脫,只有鑽牛角尖的份。百尺竿頭,猶且難期,懸崖撒手,何年何月?果肯於世諦、真諦、最勝義諦,入目便判,知得便休,絕不耽著繫念,絕不拖泥帶水,不妨覃研精思去。一旦義盡理窮,莞爾一笑,便與迦葉見世尊拈花時的破顏微笑境界無殊。

儘管「心空及第歸」是實話,然而不到山窮水盡處,誰又肯死心?也不僅是佛法如此,歷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敦品勵行的讀書人,畢生不能迸發出斷然無疑的真知見,民胞物與的真情感,經天緯地的真學問,而老死句下者,不可勝計。縱有成就,充其量也跳不出訓詁、考據和詞章之學的範疇。既未連上聖學的真血脈,一如陽明、象山然,經師、人師又何能企及?緣何如此!此亦無他,也只是病在泥跡失神而已。

有人對大易乾之上九「群龍無首」之「群」字,提出過創見,認為「群」應是「捲」字之誤,理由為群龍無首,非實無,捲曲而眠故,不見其首而已。

用功誠可佩,惜乎「泥跡失神」,執文字而昧義趣,精神失矣。殊不知群龍者,純陽、極泰、德成、道臻之象;無首者,自由、平等、大同、無為之徵。臻乎此,人間淨土庶乎近矣。若乃用心於咬文嚼字,執著在形相的捲舒,斯未足言易也。抑又與以「閉目藏睛」為「正法眼藏」之流何殊?

菩薩畏因

「欲明前世因,如今受者是;欲知來世果,即今作者是。」因果昭然,絲毫不爽。

人生種種不同的境遇和感受,不論好與壞,樂或苦,統通都產生於自己以往的思想言行,既不應驕泰,也無可抱怨。而且是祈求不來,閃躲不了──全由自己決定,別人無法幫忙的。因此,人們必須憬然自己當前的思想、意念和行為,正在為未來的光明或黑暗,幸福或苦難種因!

菩薩了知原因必有結果,行為必有報償,而由自淨其意,善自護念,導正眾生,不昧因果,通過八正道,共臻生命的圓滿,故說菩薩畏因。凡夫昧於因果法則,徒知惡報可怕,不肯力種善因──惡報臨頭,禳神祈鬼;福報來臨,反植惡因。致形成向下沉淪的惡性循環,墜三塗、困火宅、不能出離。故曰凡夫畏果。

對於這一鐵的事實,不管你說它是天道無私也好,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也好,此中絕無特權,絕無例外,也絕無改變。

尚幸三界慈父大覺佛陀,開解脫法門,澍甘露法雨,示人生正道,導出離迷津,但肯信受奉行,懇切懺悔,幡然改張,必能以業轉因,得重報輕受,一期報盡,證大解脫。如果平素不行正道,急時始抱佛腳,濟得甚事?更況「生死事大,無常迅速」,與其「臨渴掘井」,何不速入我門?

妙寶心

佛子始發生,如是妙寶心,則超凡夫位,入佛所行處;

生在如來家,種族無瑕玷,與佛共平等,決成無上覺。

──華嚴經偈

甚麼是妙寶心?很簡單,它就是臨濟的「佛法無多子」;六祖指出之「正與麼時」;金剛經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楞嚴經的「如幻三摩地」;永嘉禪師的「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也就是道家的真丹、真種子,又名「平常心」。

人們心地不平,強作高下,放捨家珍,出外乞討,溷風塵,迷歸途,愚何可及?豈知下學上達,必從此始,出苦飛航,別無他途,若謂更有,試問汝向何處安放?

空與有

佛法中的「空」和「有」只是兩個同義的字,而非是相對的兩極。佛法的要旨,只是教人離執,只有離一切執,才能還我原來面目,也才有自由自在分,讓生命安頓在原本無量、無限的實際理地。

「二乘沉空,凡夫執有」,沉空則生命出現貧乏,執有則生命中有了多餘。都與生命的圓滿有著或遠或近的距離。必須是在「色不異空,空即是色」的泯見離執中,空卻空見,捨卻有執,乃能除去見翳,得見真實。

如果以方便當的旨,執著「執空不敗,執有有壞」之說,顯非超俗的見解,不契「無盡藏中無一物,有花有月有樓臺」圓融無礙之趣。漫道真空成妙有,妙有顯真空。我這裏「妙」尚無它安放處,你教我把「真」放在那裏?

解脫的快捷方式

如果說佛法以解脫為指歸,顯然去「執」便是解脫的快捷方式。因為所有煩惱,一切罪惡,無不因「執」而起。突出「我執」固不免「垛生招箭」,「法執」未除則不名圓滿菩提──「執理」則法眼不淨,「執事」則助長無明。

或問:執著乃「俱生無明」,去之甚難,不知有何方便?曰:有。不見古人道「七識頭上給一刀」。但離「我執」,自我意識若除得,便是擒賊擒王的根本解脫途徑。試問「我」尚且無,罪福誰受?我執既除,繁興大用種種營為,全是廓然大公的物來順應,全同無為,一切所作無一而非淨功德。不然絲毫我執未淨,便是無明根株猶在,逢緣厚處,不免前功盡棄,依舊沉淪。

這叫做:有「我」業障起,無「執」一身輕。

法尚彌陀

阿彌陀佛是釋迦牟尼佛的報身,與大日如來名異體同,是覺的本體,是法的總持。一句「阿彌陀佛」,當下妄念息、罪障滅、魔擾除、自性顯、福智增……無量功德罄紙難書。所謂「教宗賢首,法尚彌陀」,便說明念佛法門賅了八萬四千法門而獨稱殊勝。僅就念佛一事來說,念佛念到一心不雜,則念佛之念即是真實之念,念佛全同佛念──無我、無人、無理、無事、無忮、無求、盡虛空、遍法界,只是一句阿彌陀佛。

我這樣說,絕無強調的意思。若是真實開悟了的人,合目內視,掃除雜念,也不須觀想,至誠輕聲念一聲阿彌陀佛,光明立刻顯現,其強度全與當人悟境相等。如係妄語,必墜地獄。因此除了應機權宜再來之法身大士以外,不論古德、時賢,也不分禪、教、顯、密,凡大澈大悟超越學位者,無不以稱名念佛為淨業,來安排「最後一著」。不然機不普,道不純,不名大乘。試問:一旦理事俱空,而世緣盡,不念佛,你又幹甚麼?雖然專一念佛是大悟者的正行,幸好淨土法門諸根普潤,頓漸咸沾,但肯至心稱名,會當垢盡光顯,且無踏破芒鞋與閱一大藏之辛勞。如此至簡至易而又至高無上之法門,若竟望望然而去之,顯是障重罪深,福薄慧淺:果然是「佛法廣大,難度無緣之人」了。

斯人斷語

自非志切生死,卻嫌佛法深奧,玄妙難明。

自向心外覓法,卻歎多年鑽研,苦無入處。

自離日用踐行,卻怪佛法主空,果無著落。

自不懺罪悔過,卻怨苦惱猶昨,佛法不靈。

斯何言歟?豈有此理?既非如理如實,顯屬門外人語。若果是個有血有肉、有良知、肯自反、志切生死的修行人,必不作這般欺心謗法的顛倒語。

六祖能大師道:「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你若不能發露懺悔往昔罪過,嚴持五戒,力行十善,豈可算是好人?做人尚不夠好,敢奢言學佛?徒見言行顛倒,定知扞格不入。果肯懺悔過失持戒行善,則八正道,為成佛坦途,六波羅蜜,乃解脫要法,驀直行去便是,何來許多閒話?

其實,但抑三公六卿,唯奉心王垂拱,當下河清海晏,立見野老謳歌,天下有甚麼難事?若非經此正道,終難入我門來;任你門外絮叨,等同蟲鳴鴉噪。記取「人極立,佛道成」!(太虛大師語)

無明盡

徒作表面粉飾,慣於裝模作樣,未曾留意於「自淨其意」,儼然外道,絕非內學;只知紙上惺悟,唯務心理講求,從未致力於「解行相應」,但長無明,無裨解脫。若素行如此,乃竟奢言修學佛法,顯見欺人自欺,未免令人齒冷。

佛法貴離「執」,而「無明」不除,執著絕不能去。若得「無明盡」,諸「執」自然除。如何得「無明盡」?通體「無無明」。此事詳言費時,析之愈亂,論則益澀。直言則要語不繁,其理甚明,其事甚簡。

豈不熟聞乎:「吾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我今佛前求懺悔。」但只恁麼含忽念過,罪狀既未發露,懺悔而不求哀,內心污染依然。須是切實反省,澈底搜尋,惡無大小,過無輕重,巨細不遺,條例清楚,懇求高僧證明,佛前發露懺悔,修法回向冤怨,始名如法懺悔。

既懺悔已,自今而後,凡不可以告人之事,斷然不為;凡義不當為之事,斷不去想;凡義所當為,分所當行之事,雖是鼎鑊當前,縱捨頭目腦髓,亦斷然為之。

果能如此,便稱得上不懷鬼胎,不做暗事的明人。既是明人矣,自然覆蓋盡撤,諸陰全除,通體晶明,表裏如一。向後用行捨藏唯任運;慈悲喜捨但隨緣。到此才是「無無明,亦無無明盡」,明與無明,悉成剩語。更有言說,雪上加霜矣。

珍護自心

大多數人,終身為皮囊而勞碌。衣既暖更求其美,食能飽復求精,娶妻生子,宗祧有繼矣,猶營金屋,廣置環肥燕瘦;位至封疆,富貴兼有矣,猶存妄想,彼可取而代之。

人生苦短,欲壑難填,待到臘月三十到來,果然是「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面對刀山劍樹,飽沃銅漿鐵汁,出入豬胎狗腹,輪番作牛作馬,縱或悔不當初,可惜大錯已成。窮其根源,過在捨本逐末,一念愚迷,竟乃貴身賤心。曾不思身非堅固,數十年終歸敗壞;心是永恆,無量劫何嘗少磨。況此心體本來與佛無殊,四聖因攝心護念,而明心見性,出生死海,證法性身;六凡由污染此心,而障蔽本明,輪迴生死,浮沉六道。若為皮囊所累,輕賤珍貴之心,愚豈可及?甘令心為形役,自壞解脫正因,分明短視。

若是有智者,洵當憬悟;真實學道人,必明重輕。普勸覷破看透,善自珍護自心,莫諉「且待來年」,當惕「時乎不再」!

最後必須慎重聲明者:尊重此心,首當識明本心;欲明本心,須知本心離意念,意念非本心。既明得本心離念已,更應善為護持,莫令妄念污染本心。此處若還辨別不清,難免要「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了。

慧命

佛法的慧命寄託於般若。如果學佛法而未發般若智,則四相無從離,五陰無由盡,宛然無明,不異外道;倘使佛法失去般若智照,將見慧命斷、慧日沉,佛法滅矣。

故學法者,可以不通經論,不取名聞,可以捨卻福報,放棄利養,卻不可以暫時放捨般若智照。所謂「暫時不在,如同死人」,顯然般若才是佛法的真實生命。

若離開般若,雖然依舊著衣吃飯,應對周旋,似無所失。殊不知才離般若智照,便是情識用事,無明抬頭。凡有所作,或善或惡,皆名染業,迥非淨行。染業唯增無明,難出生死,縱藉善行博來生癡福,無殊播下地獄種子,報盡終墜惡道。何若以六度長養般若,護惜般若智照,如護眼目,常行淨行以趣上乘。不見蓮池大師道:「般若智如大火聚,諸貪愛水,近之則涸,諸煩惱薪,觸之則焚,諸愚癡石,臨之則焦,諸邪見稠林,無復遺餘。」般若智之功德可勝贊耶?

若問何謂般若智?不慧不辭口過,向你直說:般若智者,生命之實性,智慧之原貌,隨順染則成八識,隨淨乃顯四智,若一切時中隨緣盡分,而不失般若智照,便名常住金剛心。既證金剛心矣,當下「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無……」。

人身難得,佛法難遇。今既幸得人身矣,又幸而得聞佛法,倘若不能掃除五陰,發露與生命同在之般若智,豈不大可惜哉!

觀心

「心為形主」,故修莫尚乎修心,而修心之道,莫尚乎觀心。若不觀心,則煩惱,抑鬱莫知其由來,邪惡妄想瞥爾與之俱,無始無明如何得淨?

必也觀心,乃能於煩惱乍起,便窮溯根源,懺悔往昔之非,除卻心頭之垢,復我本來純淨;妄念乍萌,立即掃除廓清,還我天君泰然,永慶四海升平。

初則靜時觀照,動時管帶;繼應隨緣觀照,動靜不失,久之能所不二,唯顯一心。

觀心既熟,心周法界,是名觀心三昧,證一切種智,具法性身,故又名觀心成就。

諸宗觀法不出一心,雖統名觀,然各有師承方便,惟其法要輒在觀而不觀,不觀而觀。如觀日輪,必是所觀外無我──我與山河大地,一切眾生悉融於此一日輪,而顯現無分別之光明圓滿自性。若始終相對作觀,非止觀想不易成就,且易落魔外。故不可不慎,尤不可不依師而輕率妄為。

倘效鸚鵡學語:「觀者何人?心是何物?」當頭痛棒之下,須知感恩始得。何以故?汝非獅子兒,未曾「三歲便作大哮吼」,豈不是「百年妖怪虛開口」?

理得心安

佛陀是善醫眾生心病的大醫王,佛法是最能端正心念的安心法。佛陀說法四十九年,始終不離此心,始終不離藥病相投的安心法門。因為心若不得安,幸福便沒有可資建立的基礎,而無可避免地將陷於不自在、不開朗、不解脫、缺乏生機、活力、和諧、安祥,陷生活於枯澀、黯晦的苦惱深淵。

雖然安心法門,是活潑生動,因人而施,「無有定法如來可說」的。但「心安理得」的心理狀態,卻是人們所羡慕、嚮往的。

「心安理得」,通常是用來標示一種無愧怍、無忮求、心胸坦蕩、恬然自適的修養境界。這種觀點,乍看很有道理,如果仔細思辨,就會發現此一辭彙和成語,顯然有著倒因為果──手段與目的的倒置缺失。這很可能是受了「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的影響。事實上,人與其他動物間的最重要的差別,在於唯人依思想決定生活目標,藉認識指導行為實踐。

因此有人說「人是能思想的動物」。對於有思想的人來說,所謂「不得於心,勿求於氣」,理若未得,此心如何肯安?抑又如何得安?顯然並非心先安了,然後才得理;反之,是於理有得於心,此心然後能安的。

初學佛法,由淺而深,偶有會心,法喜充滿,由斯遂至鍥而不捨,必登堂奧而後甘心。苟有一理未澈,一義未圓,不辭跋涉三千,孤行萬里,遍歷叢林,參禪訪道,必得理明,以求心安。饒是一門深入,明教通宗,踞獅子座,眾所尊仰。還是覺得如果不閉關閱讀,涵泳三藏義海一番,兀自不能甘心。幸喜物極必反,理有極限,待他窮理究義,窮究到理未萌、象未兆以前;劫火熄、大千洞明以後,豁覺原來「天下本無事」,轉覓一切理、一切事都無絲毫朕跡可得,大似環行地球一周,驀直行去,最後又回到原地。枉歷煙水風霜,到頭來,最後的卻是最初的。

且慢笑他不機伶,徒耗草鞋錢,浪費好時光。君不見自來多少伶俐漢,偏是騎驢卻覓驢?何況若非山窮水盡,遊子怎肯知歸?向伊說:「當下便是」,「未舉步時早已到家」,伊又怎肯相信?莫道空勞心力,實是功不唐捐。你看他,事已畢,願已了,心已歇,興已盡,雖然究竟無得,且喜他如今已無是無非,無愛無憎,無憂無慮,無取無捨,無牽無罣,無得無失,無……好個自在灑脫的無事人。

記得東坡居士有偈曰:「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還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浙江潮!」話雖不錯,也只合他夫子自道,要且無裨激勵後昆。

老朽不慧,另有俚語,不貴詞藻華麗,對仗工整,只求吐露肝膽,莫讓他荷筱文人一傍叫屈。聽著:

歷盡千磨百煉,方悟衣珠在此──且莫叫屈!

若非枉費辛勞,貧子依然貧子──是誰便宜?

諸佛心要

萬法唯心,心外無法。諸佛教的特色,唯是「直指人心」。凡主心外有法,咸屬外道;若仍向外求法,果然癡迷。

學法正因,唯求心安;安心要訣,唯在去執。所謂「一切法門,自心本有;將心外求,捨父逃走」。佛法的真精神,便是「行有不得,反求諸己。」當你意有未安時,唯應向自心求答案!因為心念若錯,煩惱必不能免,罪惡所積,毀滅乃為當然。

心垢是無明的本質,我執實為眾苦的根源。

佛是大醫王,善除眾生心病。無上法藥略舉有「善住意」、「調心相應」、「息心離妄」、「降伏其心」。曰:「制心一處」、「如幻三摩地」、「常行懺悔」、「自淨其意」、「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皆在拔本塞源,挖出病根。此外,「特立卓行」如常坐不臥、草衣木食、不食煙火、禪定苦行……但堅我執,唯益無明,與菩提道轉乖轉遠。明乎此,乃可以與語諸佛心要,心要惟何,曰:

諸惡莫作──若破壞人際和諧,永不得內心調和。

眾善奉行──利他之外,無菩薩行;善行之外,無解脫道。

自淨其意──意念淨,心垢除,自心當下綻放般若淨光。

是諸佛教──於此不肯信受奉行,顯屬外道種性。

福德與功德

自從達摩大師說了一句:「並無功德」的激勵語,不但接引梁武帝沒有成功,而且福德與功德,從此在後人的心目中,便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回事。遂使鳴高之士,視福德為庸俗,而不屑為;雖羨功德為高尚,卻力有不逮,致二俱不成,蕭瑟仍舊,良可歎息。

其實作福德能離執,福德即是功德;行功德存念想,功德卻成福德。

大師方便警策,武帝臨機顢頇,拖累後昆,薄福德而不為,作功德求顯應,不僅埋沒祖師深心妙旨,尤慮做作失真,因執成妄。果能三輪體空,萬行全同無作;絲毫有所得心,功行報在人天。

多少閑學解,埋沒祖師心!

誠、敬、信

「誠」誠者,純一不雜、集中之心力,無我之熱忱,差可形容。稍涉機心,不名誠矣。

「敬」敬者,統一心身,肅然拱奉,無絲毫苟且、放逸之心行,稍相應耳。

「信」信者,肯定不移,堅決歸向,生死以之。集全生命之情感、智慧、意志投向之,義無反顧,絲毫猶豫、懷疑不名信也。

吾人學法欲期成就,除必具備做一個正人君子基本條件外,「誠」、「敬」、「信」乃不可或缺之信條,且為成敗所攸關。否則背道而馳,決難與法相應,所謂人成而後佛成也。良以至道無難,唯人自障自誤則難矣。但人非生而為聖賢,孰能無過咎,故必時刻自省懺悔,克念作聖,庶幾與道日近。

原本的、普遍的、究竟的、永恆的真理,是神的表徵,佛的證悟,萬生萬物的基因。為了大宇宙的持續開展和不斷創新,它所能呈現出來的,便永遠只會是一部「無字天書」。因此它只可溶入,不可思議。當你將全部生命投入真理中,重鑄出一個嶄新的人格時,它當下就會體現在你的實際人生中。除此之外,任你怎生揣摩、刻畫,充其量也只能相似,絕不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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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我」就是「原有的人」。「沒有亞伯拉罕就有我」的「我」,才是「真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我」,才是「真我」。其餘,「善我」已很難得,天下滔滔所呈現的,只不過是虛偽不實的「偽我」所編織的迷離幻境而已。當然那些根本就算不得「真人」。

因此,從迷失中找回真正的自己,是人生最莊嚴、神聖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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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是沒有遭到污染、扭曲以前的「心的原態」,是「真我」的內涵,生命的屬性。人唯有尋回並恢復到原本的真心,才能領受那秒秒安祥,自在無憂的「本地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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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言」──真實的語言,並不局限於金剛界的語言──「塌拉匿」。真言是發自「真我」的真實語言,是契合真理的獅吼般的語言,也是「充滿強烈言魂」發光的語言。真言的可貴,在它善於「光和」人心,喚醒「善我」,予人以「離執」的安祥。

中,不是無是無非,模棱兩可;也不是騎牆折中,左右逢源。而是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的恰到好處。因此「中」的特性是認真精確,它的表現,便是調和。所以「致中和,則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至人法天」。人只要能夠離執著,去分別,泯人我,重調和,就已經在秒秒安祥中,「從容乎中道」了。

空,是過去、現在、未來一切存在的總稱和真相;是大宇宙生命之海的大機大用──所有動、准動、不動的生命現象,都只是空的無限表現方式之一斑。空永遠都呈現著無限開展、創造的勢能。

空,也是「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的顯露。人只要肯離開執著,去掉執著,就能與空相應,就可以讓自己的心恢復到原本的空空朗朗。因為本無的偽我一經揚棄,固有的真心,當下就會顯露出來了。爾後你就能享有「豐滿光明的心,通暢舒適的心念,無罣無礙的五官感受」,過活著秒秒安祥的幸福人生啦。

此外,不論你說空是甚麼或不是甚麼,都只不過是「觀念遊戲」而已。

宇宙間森羅萬象的林林總總,不但極目難窮,而且是想像不及的。不過歸納起來說,一切的存在,只不過是個「緣」字而已。

緣就是意義、作用和條件。這就是存在的基礎。任何一種事物,當它失掉了存在的意義、作用和條件時,同時它也便喪失了存在的可能。離開緣,因就不可能成為果。例如種瓜,光是種子種下去是不夠的,還必須具備土壤、氣溫、濕度、陽光、施肥、除害、防病、勞力……諸條件,才能吃得到瓜。

如果在緣字上加個機字,那就更為可貴啦,因為它稍縱即逝,時不我予。這也很接近一般人常講的「時機」啦。

總之,任何事物都不是、也不可能單一存在的。當你抽出了它的條件時,它就不再構成、不能存在了。如此說來,緣,不是很可貴嗎?

魂歸何處

我執是形成「偏去個性」的罪魁,生老病死苦的禍首。因此,可說去卻我執,人生事畢。

人自呱呱墜地那一刻開始,我執便逐漸在形成。接著便是由強而偏,而陷於不能自拔的罪的惰性之中,以至迷失了真實的自己,渾忘卻人生的使命,進行著「錯誤與煩惱」、「罪惡與毀滅」的惡性循環。何時出離?殊難逆料。幸而能與正法並世,又擁有可貴緣生,倘還不肯奮力向上,誓除我執,還我本來面目,當真要出苦海無期了。

我執是偽我之本,所以我執的表現,便是堅持偽我了。我執的過患,既是以非為是地堅持偽我,則顯然那是因為迷失了真我才發生的。因此只要覓回原來的自己,不就解決了嗎?然而不先除去心中的污垢,不開心窗,又怎能認清真實的自己呢?要開心窗,那就唯有做到「於心無愧」啦!

人只要能清晰地、不含糊地認清了真實、原本的自己,他的我執當下就會去掉一大半,而其餘的也能藉「守本真心」,而日漸萎縮,以至於無。人若在這一生中都沒有覓回真我的話,很可能他是回不了天上故鄉的了。那麼百年後魂歸何處?大概彼此心裏總會有數吧!

一念萬年

參禪而罹「擔板」、「趁塊」之病,豈止是「泥跡失神」而已,甘露也將成為毒藥。

有等捫聲捉響之徒,聞說「一念萬年」,便乃斂目藏睛,空心枯坐,自謂修行,其實不是。

若問如何即得?曰斯事甚明。祇是自心自覺,自覺自心;若能覺心不二,斯則「非去來今」矣!又何止「一念萬年」?

法的人格化

學法的唯一目的,應該是透過「行解相應」的「即知即行」,以完成法的人格的陶冶、熔鑄──讓法的生命取代以「業」為素材的靈魂。

多數修學之士,都曾遇到過「深入經藏」辯才無礙的大德。此輩詞鋒犀利,氣勢逼人,的確讓人心折。然而歲月無情,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再次相逢時,除了二執愈堅,二障愈厚,煩惱愈重外,了無進益,依然徒逞口舌,自負多知。何由陷此?無他,病在解行相背,言行分裂,致破壞了人格與心靈的統一而已。

「因地不真,果招迂曲」。學法者倘使不能以法為人格的內涵並反映、貫注於生活的全程,則虛偽之因,必得幻滅之果,夫復何疑。

閑道人

修學到絕愛憎,離能所,泯人法,一物我,了無可了,得無所得時,恰若心似浮雲無所住,「事如春夢了無痕」。到此才真個是「無事無心無為閑道人」,也才堪稱是「參學事畢」。

我覺故我在

讀「學道之人不識真,祇為從前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因聯想到笛卡耳氏「吾思故我在」語,非「認識神」而何?遂信口道出:「我思故我在,電腦在作怪;我覺故我在,歷劫無更改。」

末後句

達源居士以「末後句」相問,攤手示之,伊罔措。因說俚句曰:欲知末後,須究最初;桶底脫落,打破葫蘆。

【書籍目錄】
第1頁:觀潮隨筆(第一輯世說) 第2頁:觀潮隨筆(第二輯法塵)
第3頁:觀潮隨筆(第三輯禪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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