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底峽尊者傳(卷一)
敬禮焚燒諸戲論,圓證深廣二種身;事業光明流十方,末世法王然燈智。
正法有無,依於受持宏演之行者;有諸行者正法住世,無諸行者正法隱沒。俱舍云:「佛正法有二:謂教證為體;有持說行者,此便住世間。」受持講說修行,亦依有傳承者為言,若不爾者,則邪正爁矣。西藏佛法,大宏於持松德尊王朝,三傳至朗達瑪王朝,大滅佛法,未久朗達瑪遭變,佛法重興。然當一切時憶度邪徒,隨自聰辯,不依師承,濫傳教法,數百年中,真偽莫辨(至今尚存餘習)。俟有王名哦日(原地名)出家號曰智光,智遊綸言,聖意莫決,參訪諸師,疑情尤甚。遂集智童,遣送天竺,遍學顯密諸宗,訪迎宏法彥德,凡經兩代(智光後有菩提光續之,下文廣述)殷勤訪學,始阿底峽尊者至藏,破邪顯正,重樹法幢。是為西藏佛法中興之時代也(阿底峽尊者所傳者,曰迦當派,宗喀巴大師,大宏此派之宗義,即今之所謂黃教派其實亦名修行派,又稱新迦當派。又依俱善寺為名,稱俱善派等)。阿底峽者,教證德圓,非以少智而能測,僅依傳記所載,隨自勝解,略錄少分,以供國內之有緣云爾。 譯者識
第一章:自身所具廣大功德
第一段 在家時代
第一節 受用圓滿
中天竺金剛座之東方,有國曰伽邦羅。國內大都,曰薩訶囉,有二十七億戶。城中王宮,平潔高廣,有無量金幢宜飾,故名金幢宮,受用圓滿可見一斑耳。譯者按:鍾敦仁波卿所造傳謂:東印度地名薩訶囉,都名邦伽羅,宮名金幢。有居戶一億,遊園七百二十,浴地二萬五千,多羅樹五萬六千株,圍繞城邑,城有七重垣牆,城中有橋三百六十架,金幢二萬五千,王宮金頂凡有十三。受用富樂,可與香城比,正法熾盛,等同法上菩薩而無有異。
第二節 種姓圓滿
王曰善勝(或曰善吉祥,善德),正法代世,妃曰勝光(或吉祥光,婆羅門種),德同女寶。王有三子,長曰蓮華藏,次曰月藏,三曰勝藏(或曰吉祥藏)。長紹王位,納王妃生九子,棄素披緇,世稱為大善巧達那寶利密多羅(譯曰米勝友);勝藏出家,號精進月,善巧密法,獲得生起次第三摩地,能化現壇場,傳法灌頂(譯者按:後來藏朝尊者,時尊者已圓寂,遂往阿喀朵壟等處宏法,聖跡可考)。其月藏王子者,即尊者阿底峽是也。
第三節 俱生功德圓滿
尊者初生,天雨寶花,五色霞光密覆宮上,諸天音樂,時眾悉聞,如是瑞相,其類非一(譯者按:尊者誕於宋太宗七年,歲次壬午)。一日臥於宮殿上層寶床之上,忽聞尊者寶床所對宮頂,發大響聲,若梁崩裂。其母觀之,見有數蠍,若落螫尊者之狀。尊者全無懼色,遂即散去(譯者按:後謂此為非人欲作災害所化,尊者未懼而去也)。又一日聲響如前,其母觀之,見青蓮一束,尊者則見度母現身。自此以後,尊者凡有所疑,則設供於度母像前,祈禱所懷,雖不現身說法,而疑能任運自解也(現身時甚多,下文可知。)。尊者凡十八月未出宮門,有八乳母,將護一切。次宮之北有聚落曰比紮摩羅。王妃臣庶,乘車五百,童女嚴飾,樂師歌贊,持無量供具,往供如來。當時尊者,雖僅年半,量似三載,相好端殊,觀者無厭。首著天冠,身衣天服,父王抱持,處寶車上,時諸觀者,咸共贊云:「初生之日雨天花,日照霞彩聞妙聲,常顧何時得瞻視?今日見矣甚希有。」時王子問父母曰:「此諸眾生,為誰所有?」父母告曰:「是汝所屬。」時王子發願云:「願此諸人,悉皆如我,常生王家,富樂自在」云云。
未幾至紮摩羅道場,王子禮三寶已,以和雅贊誦而發願云:「我得暇滿人王身,諸根無過隨三寶,常敬頂載三寶尊,自今永為歸依處。」時諸會眾,咸生希有。次父母眷屬,供養已畢,發願云:「惟願我等生生世中,恒常供養三寶尊,承事僧眾宣正法,除煩惱言得自在。」王子聞已,顧其父母而發願云:「世世不被家法縛,處僧伽中獲法樂,無慢供養三寶尊,悲心觀照諸有情。」時諸眾會愈生甚奇希有之想也。
尊者三歲,算是字書,一切學畢。至六歲時,能辨內外正邪之法。於十歲內,常時歸依佛法僧寶,守持齋戒,饋施貧乏;讀誦經論,祈禱本尊,尋求正法;恭敬父母,迎愛法侶,悲愍眷屬,護恤無怙。無量善士,一切勝行,悉能擔荷而無遺缺。
第二段 學法時代
尊者十一歲時諸餘王臣,供獻童女二十一人,歡娛王子。尊者一日王命莊飾十三寶車,無量臣庶前後圍繞,幢幡寶蓋,奏諸音樂,歡遊街衢,苑囿聚落,作十五日廣大歡會。他方國來觀王子者,謂持福王女、持輞王女、持水主王女、持猛王女……等,凡有二十五王女至會。各乘寶車,七女侍從,眾寶嚴飾,奏諸美樂,一一皆與天女無別。王子見已,眼根難捨,貪念頓萌,身毛驟豎。爾時有一空行母,化作一紺色童女,以歌贊而助云:「莫貪莫貪善根者,如象沈溺蘆葦圍,勇識溺此欲泯中,清淨戒衣豈不沒?五百五十二生中,恒受奔勤(譯大善巧)苾芻身,猶如鵝王遊蓮池,汝於此世當出離。城邑淨妙諸童女,是魔使女奪戒顏,現似歡喜而誑惑,妙相王子願當知。如月明淨印海中,身相明淨無濁垢,具足五髻天莊嚴,殊妙奪諸有情意(此一頌是贊王子相好。)。得此難得暇滿寶身時,當以聞思修三盡人世,增上緣謂無盡善知識,為斷短故惟願極依止。」王子聞已,
笑言答之(頌文恐繁不錄,義謂釋尊捐棄王位六萬妃女,成等正覺轉正法輪,為天人師,稱讚供養,我今何因不捨王位增此貪染,我今已知世事如幻,欲境欺誑,謹當依教依知識修學正法)。
時諸眾會,聞王子語,雖生希有,然恐出離。彩妃聞已,急告父母,重增女樂,戀惑其情。如是漸次,將返城邑,王子與百二十騎俱作武裝飾,至一山林,見勝敵婆羅門(內道者),獨居靜處,修出離法。王子觀其德相,即騎問云:「獨居靜處,行諸難行,以梵淨法,清淨存活,捐除欲塵,習仙人道,為得何等勝功德耶?」時婆羅門,目不顧視,答曰:「我見諸行無常,無有真實,生時雖具王樂,死已為業自在,引向惡趣,見此義故,獨居靜處。又見惡劣,諸眾生等,行同畜類,死後恐生不靜垢中,故我行此難行之行,住此林藪。又於幻財,見無真實,思後世故,頂受仙法……」云云。王子聞已,為觀實否,重作是言:「諸沙門者,慢重餘人,見王至前,何為不起?」婆盧門答云:「我無資財,依林安樂,身命仇敵,唯有死主,我無慢故,棄捨喧雜,汝為何王?復自何至?我無親怨,不相識故……」云云。
王子即曰:「我自金幢宮中而來,我是善勝王(又號虛空自在)之太子,今來林藪,誰敢與比?汝不識主,有違戒法!」婆羅門曰:」我已出人群,超越諸律則,無官亦無奴,復無所護恤,王趣後世時,無馬亦無伴,獨自徒步行,無衣亦無食,獨自趣中有,無地亦無國,遠遊無知處,王子亦非常,故我依林藪,王來不起迎!」王子聞已,急從騎下,供上三輪(三輪謂弓箭劍),恭敬合掌而作是言:「為觀善巧勝德故,現似慢相發憍語,我亦晝夜六時中,思生死患悉出離,欲捨王位趣解脫,願婆羅門哀攝受!」時婆羅門,以三寶加持,傳「發心法」。王子後將車馬,一同供獻,婆羅門為使王子資糧圓故,暫為收領,並說教言:「現世圓滿,魔鬼亦求,專行自利,鷂狼悉知,雖諸獨覺,何成無上?唯求飽滿,奴僕亦食,一切生中,非皆為王。惟願王子,發大精進,捨棄王位,急趣解脫……」云云。王子更請云:「我居王宮如繫牢獄!祈垂加持,不被王逼。」婆羅門曰:「種姓是三有之縛索,王位同不淨之污泥,國王為魔王之代名詞,臣宰係魔羅之親里人。汝今不久定遭羈逼,今莫居此,當往阿蘭陀寺,彼處有汝多生師長,名曰菩提跋陀羅,從彼請受「發心教法」,彼大善巧,能饒益汝。」說已,還其車乘供具,更告之曰:「出王宮時,重當來此,有多教授,當傳於汝」云云。
第三段 留學阿蘭陀寺
王子回宮,取金銀寶偕諸眷屬,直趣中印度阿蘭陀寺。時阿蘭陀王(護寺之國王)聞知,嚴備四兵,遠迎郊外。問云:「大王從何來?欲摧何怨敵耶?」答曰:「我自東方薩訶而來,我為摧伏三有怨敵及死主怨敵來,非為他來也!」王贊善哉!復問:「國王安否?汝國境內比紮摩羅,有無量聖眾,何故至此?」王子曰:「我受勝敵婆羅門所記,來阿蘭陀,參菩提賢論師。」時阿蘭陀王,聞已,先迎於宮中,承事供養,次送往阿蘭陀寺菩提賢論師前。王子見論師已,極生歡喜。論師歡喜,出諸言外,從座起立,互問訊已,論師曰:「王子請坐!何緣至此?」王子遂恭敬頂禮,供諸珍寶,白言:「我恐為王位所欺,陷溺生死污泥,故攜隨從,往遊林藪,見勝敵婆羅門,請求慈悲攝受。彼云:「可往阿蘭陀寺,有汝多生師長,菩提賢論師,當從請受發心之法。」我依彼命,急回宮中,持諸供物,速至師前。惟願哀愍攝受,授我發心、教授之法……」云云。白已落坐。時菩提賢論師,住「三摩地」加持王子三業清淨授與無量發心教授。復說:「五欲欺誑,王位虛幻,後世境現,追恨何及!當發大精進,尋求佛正法。阿蘭陀北,有明了杜梋菩薩,具清淨戒,無礙神通,獲得中觀正見遠離八邊戲論(即生滅常斷來去一異之八),盡其生壽,住寂靜處,彼是汝無始生中師長,當往彼前,請諸深旨」云云。
王子受教,顧戀論師,含悲而去。至菩薩前,禮敬供養白云:「我自東方薩訶羅來,我是薩伽羅王太子,初至阿蘭陀寺,菩提賢論師前,請諸教授。師云「此北靜處,有汝無始生中師長,可依彼處,請發心法。「謹奉師命,來至尊前,惟願慈悲攝受教授,使我不為父王所逼。」爾時菩薩深生歡喜,慰問加持,授與發心教授,並講緣起性空之深義。王子得教授已,即於本座,證「加行道」獲得「勇健三摩地門」,將自所證啟白菩薩曰:「我今住定,見諸法性,光明澄淨,無諸濁染,猶如虛空離諸雲翳。次從定起見諸法現,雖見顯現,而不執實,亦能任運憶緣有情(譯者按:悲心菩提心俱攝在此)。雖見諸法虛假,然於極微細業,獲不放逸。如是空有,豈無謬耶?」菩薩贊云:「善哉王子,集聚福德,定中雖達性空,定起運大悲緣諸有情,二諦教授,是我教授中尊。今欲出離王宮苦者,可往黑山之南,彼有我師阿縛都帝,亦是汝往昔師長,當往依彼,請「發心教授」,並求「出離教授」等法……」云云。王子聞教,愛戀難捨,為求法故,含悲而去。
時阿蘭陀王,供養無量珍財,及諸眷屬,送三踰繕那而返。如是漸次,至黑山南遙見阿縛都帝,於一黑岩石下,著毛衣,躆皮墊,體粗腹大,目赤色青,離諸分別,半跏而坐。王子急從騎下與諸眷屬頂禮足已,坐於座旁。爾時阿縛都帝,啟目視之,問從何來?王子合掌白言:「從東方邦伽羅,金幢宮來。初至明了菩薩處,求歸依救護,彼教至此。惟願慈悲,哀愍攝受。」是時阿縛都帝聞已告言:「王子!我亦生於王家,深怖惑業,捐棄王位,如同涕唾。汝今能修阿縛都帝行否(譯者按:阿縛都帝,是人身中「中脈」之名,又具「取」「畏」「慚」「斷」四義,是無上瑜伽之行法。)?王位圓滿,猶如毒液,略飲少分,能斷命根。王位圓滿,猶如火坑,略為越度,生無量苦。汝今當還王宮,觀察家室過患,然後速來!」王子聞教,恭敬供養已,急還本國。到其國已,一切人民,見王子歸,歡歌供養,無量欣樂。及至宮中,父母喜甚,問至何所,今歸善哉。
王子恭對父母,啟白一切,願許出離。父母告云:「汝厭生死者,應當攝受王位,供養三寶,建立伽藍,承事僧眾。於諸有情,修大悲心,惠施匱乏,安樂一切。何用他為,而必出離?」王子答以「王位過患,五欲虛偽,如實哀愍,願垂聽許,修諸佛法,不為宜兒作諸留難」。爾時父母聞子所說,無言可答,遂暫許之。王子既蒙父母許,持諸飲食及諸供具,與一千騎俱,趣依阿縛都帝,求請教授。到已,恭敬供養,合掌禮足。阿縛都帝,乃為傳「發心等法」。教云:「汝今應往黑山寺,親近修歡喜金剛及閻曼迦瑜伽者羅侯羅笈多,於彼座前請受發心、灌頂等一切教授,彼亦是汝往生師長……」云云。王子依教,與千勇士,趣黑山寺。爾時歡喜金剛瑜伽者,於無量瑜伽男女會中,宣演密法,遙見王子,將至其所,為顯王子勝德,除眾會疑,生希有心故,以大悲心,降大霹靂,擊王子上,時其霹靂不擊王子,遙擊外道黑塔山。諸大眾會,見此事已,咸生希有,問云:「今此王軍,從何而至?」歡喜金剛瑜伽者,即告眾曰:「此人前於五百五十二生,恒為清淨苾芻,得大善巧。今生邦伽羅,為善勝王子,於如是殊勝眷屬及以王位,毫無貪著,捐棄一切,行諸難行。阿縛都帝教來此處,因具勝德,現此境界,為希有否?」時諸大眾,同聲贊曰:「希有!」急從座起,遙為迎接。王子見眾來迎,與其從侍,下馬而行。到師面前,恭敬頂禮,白言:「師長存念!我雖久願棄家,茲因種姓高貴,終遭羈縛。前已親近勝敵,覺賢,明了杜梋,阿縛都帝,諸得成就之師長,然至現在,猶未能脫。今阿縛都帝師教來此,願賜大乘發心灌頂等一切教授,決定加持令得解脫!」爾時羅侯羅笈多,作觀察已,獨引王子入於密壇,為灌「歡喜金剛」頂,密號智密金剛,晝夜相續,傳諸教授,凡十三日灌頂圓滿。十三日中,眷屬千人,悉來眠息,唯念王子何時當出也。十三日已,王子作「勝樂輪相」而去,顧諸眷屬,唱無常歌。
時羅侯羅笈多,更遣成就瑜伽者八人,前後擁護返邦伽羅,變國王心,絕其貪戀,令送與阿縛都帝,獨修難行之勝等。王子受教已,作瑜伽者相,騎馬而返,千人圍繞,漸至王宮。父母親屬,咸來觀見,生大畏怖,懼其出離,凡經三月,防範不捨。王子及諸同來瑜伽者,遍城遊歷,作瘋狂相,侵眷臣庶,見是事已,知王太子決不能留,各自涕泣,悲惜不已!父王泣曰:「噫唏!王子初誕之時,瑞相無量,意為能紹王位,心生歡喜。何故今者,欲依林藪,豈不令吾大失所望?夫復何言!」王子聞父悲語,即安慰曰:「父王!請聽兒言,倘我今者,攝持王位,雖能暫時相聚,而不捨離,暫時不能何能期?又非一切生中,悉成父子,何能生生相聚,永享快樂耶?兒今捐捨王位,行菩提道,一切生中,定能歡聚。故願父王慈悲聽許,不作留難。」其父無言,而母哀曰:「雖甚愛顧,於事何益?一切眾生,業力為主,今可放捨,任樂是從,願後生生永為眷屬共相歡聚。」是時王子蒙開許已,心大歡喜,得未曾有。即與同來瑜伽男女,次晨往詣阿縛都帝,修諸難行,舉中觀論,學中觀法,聞思修三,一座並行。從十二歲至十八歲。唯依止阿縛都帝修學,未嘗捨離(譯者按:有傳謂依止九年,或謂依止十二年者。)。
總之,尊者之修習密法,多從羅侯羅笈多(又名蓮華鎧)求得。然羅侯羅笈多初是習唯識學,其見解為一切法唯識幻義,尊者初習中觀,其見解為一切法性空義。故羅侯羅笈多師不喜語云:「汝生於是見解,全是往業所致。」後依密修法,獲大成就時,見諸法性,同尊者所許,喜曰:諸法本性,如汝所說。尊者對於中觀之見解,係依阿縛都帝修學獲得。雖為瑜伽中觀派(譯者按:西藏中觀派總分佛護月稱派、清辯派、靜命派,初二派許外境,後一不許,故名瑜伽。然復不許依他圓成以勝義自性,故曰中觀。後二派若依勝義,不許自性,依世俗則許之。第一派世諦亦不許,故成三派差別。但此義深幽,非少文而能盡述),然其實許,則為月稱派之正見。尊者自云:「我待此派義,是受喇嘛阿縛都帝所教。然我於月稱論師派,具極大之信心」云云。尊者又依喇嘛乞食者,請求密宗智慧之灌頂、加持、教授等故,入於大海(譯者按:尊者入海三次,此為一也。)。又尊者住比迦摩尸羅聚落時,見一裸形婦人,時哭時笑,竊念此婦人定具希有功德,遂以意想頂禮(即觀想禮)供養,請諸教授。時彼婦人答曰:「教授我實有。」說已向東而去。尊者隨逐,見住一大尸林中,及至彼所,婦人問曰:「汝見我有功德耶?」尊者答曰:「我實見有功德。」曰:「知我哭笑意否?」答曰:「不知。」告曰:「哭者,見諸有情,未通達時,流轉生死,受種種苦,故我慟哭;若通達時,現前即佛,故我歡笑。」彼婦人作此語已即現金剛瑜伽母之本身,灌頂加持。爾時尊者見金剛瑜伽母身已,即頂禮供養請諸教授,罄無遺餘。爾時邦伽羅境內,外道與內道辯諍,內不抵外,是故內教道場,多失於外道。
時有一上座,於意不安,心欲摧伏諸惡外道復我內教,乃遍訪堪破外道之大善巧師及瑜伽師,久而未獲,無量憂愁。尊者適住彼城,一日有一女人,見尊者身有光明,疑其殊勝功德,急詣上座,告其所見。上座聞已往觀,述其因緣,白其所請。尊者許之。大破一切邪見外道,取回所失寺院僧侶,復將外道徒眾感化歸向,建立佛法中。上座深生歡喜,竊念如是勝士現乞丐相,甚為可惜,若出家者,定能饒益聖教。遂勸請出家,未蒙允許,請常住聚樂,亦未許之,未幾盡去。
尊者自邦伽羅西返,途中念云:今一切密法之加持、教授、堪能、知解,莫越於我者。一夜於睡夢中,見諸空行母,示諸未曾聞見之密典,摧伏慢意。又於一日度母現身問云:「汝是密乘之善巧者耶?」尊者答曰:「是。」「若爾知某某修法否?」尊者曰:「彼等昔未曾見。」度母曰:「若爾則汝之慢大矣。」又云:「汝人間如一毛端許之一切密典,多在空行母等手中。」說已不現。尊者慢意,從此永摧!
第四段 出家及其菩薩行
第一節 出家
初者,尊者依諸師長專修之時,一夜夢中,見勝樂輪,住虛空中,教曰:「善男子!僅修阿縛都帝行,無其所至(謂不能證聖位)。汝當出家。汝出家已,汝之弟子出家多也。」又一夜夢中,見釋迦世尊與無量大苾芻僧共坐受齋,自己亦坐邊座,見釋尊顧尊者謂眾曰:「彼人有何所貪而不出家耶?」又尊者初欲專以阿縛都帝行證見諦時,遇一自性瑜伽母(從父母生已即成瑜伽母,不加新修,名自性瑜伽,猶云俱生瑜伽者,然此多屬化現)告尊者曰:「汝莫修阿縛都帝行,縱今生所修亦不能見諦,返起障難。今當出家,則能利益於佛陀之聖教也。」一日尊者又於夢中,見一道場,中敷大座,有一上座,坐彼座前,尊者欲入,上座告云:「此是出家地,汝在家莫前。」(彼上座者有謂是慈氏菩薩示現)醒已念云:「我今定須出家矣。」
尊者二十九歲時,至阿蘭陀寺問一善巧者云:「我當於何部出家?」彼反詰曰:「汝之密行為捨不捨耶?」答曰:「不捨。」(捨則何部皆可)告云:「若爾,須於大眾部中,佛智論師派出家(佛智派即說出世部)。」尊者受教,往證大菩提金剛座處,摩底毗訶羅寺,依說出世部證大乘位,持律上座戒鎧論師(或譯戒護),請為親教,出家正諱,名勝然燈智,入正僧教,恐怖魔軍,慰悅人天。
下明如何修心者分三,一、修習五明學處,二、教學之傳承,三、修已所證之功德。
第二節 廣修菩薩之行
第一目 修習五明學處
尊者善巧聲明因明,前文可見一斑。出家後,依其親教師住。親教師與一外道辯論,辯論未竟,親教忽病,尊者繼其事,外道墮負。問云:「此善巧者我初未聞,其德何似耶?」告曰:「非善巧者(謂俱達五明之善巧者),此人僅習聲明而已矣。」外道聞已,極為畏敬。次依親教師廣習五明。後住大菩提寺,修慈悲及菩提心。金剛座處,每年內外聚會,興大辯諍,隨其勝者,法改歸從(寺院及人,悉改為勝者之所有,是其常規。)。一次南方外道師,持十三傘(傘多者,多次勝相)謂尊者曰:「汝今是佛教之主,我是外教之主,我二人辯論,隨其勝者,改入其教,尊意云何?」尊者許諾,以國王等為證者。尊者未勞少力,即折外道師,傘供尊者,頂禮出家,所有徒眾,皆改為內。次歲又一持七傘之外道師,降伏如前。又一年有一持五傘極善聲因二明之外道師,邀尊者辯論,許之。午食畢,設辯場,內外分左右兩側,國王居中,無量有情,悉來聚會。
初辯論時,一切善巧悉領解,次僅有三十餘人能領解,次僅二十,次十五,次十,次五,全極深細之時,唯彼二人而已。最後外師,恐難取勝,遂以聲明中一頌義見質,尊者未能即答,告云稍坐,遂起入寺(辯時許便利等故,尊者亦現此方便相)。於度母前供一壇供,殷誠祈禱,承度母加持力故,忽然瞭解,出而應釋,外師墮負,供傘出家與前無異(如是等事尚繁)。總之,尊者於二十一歲以內,內外二教之聲明因明,及六十四種藝術,觀察日光、鳥語、地界、珍寶、寶劍、馬、象、男、女等,悉得極善巧矣。
工巧明者,謂一切工藝美術如製衣畫像等。尊者能善通達龍猛菩薩所造之說因論等,及一切內教工巧諸論。又能通達大天響迦所造之摩訶羅等一切外教工巧諸論。並庶種事業邊際論、楞那迦婆羅門所造之世間軌論、□那迦國王所造之□那迦論等,全部善巧。後尊者來西藏時,曾云:「西藏中無工巧論故,工巧度量決無一定,我天竺國有工巧論故,有決定量,無錯亂失。」
醫方明者,一切有情不可缺少之主要明論,為人象馬三,依此治方,有無量種。尊者善巧如來所說醫童請問住醫方益他經、觸本經、命食經,善得大師所造善得藥論,龍猛菩薩所造四支論、馬嗚八支論等,皆善通達。尊者亦自造醫明論、曰命藏。尊者臨赴藏時,念云:「藏地無藥,此醫方明,恐當隱沒!」時度母化為翠綠鸚鵡至尊者前告曰:「汝勿憂,藥由我指示,請赴藏可也。」尊者至藏,度母示與山藥及平原藥等,尊者云:「印度之藥,藏地皆有之,較其藥之能力,藏藥猶強也。」
內明分大小二乘。小乘四部之見行等,近護阿羅漢所造之毗婆沙藏論,三百卷中總述(此論或即中國所譯之大毗婆沙論)。尊者在具飛聚落從法鎧論師聽學,餘人須十二年方訖,尊者以精進力故,七年學竟(種敦仁波卿謂以獲得成就力故,悉是夢中所學,非實學也。七年亦是方便說耳。)。其大眾部之三藏固不在言,即上座、正量、一切有部之三藏,亦善巧而無餘。下至十八部之受食法、淨水法、緣起法、戒體之得捨等,互相差別,悉皆明達毫髮而不紊。
大乘分顯密之別。顯又分三:初之四諦門趣入者,依據三杖鬘等經、馬鳴所造之經莊嚴等論、依婆沙見而修菩提心,是從法鎧論師所傳也。二謂其餘一切經藏趣入大乘。三趣入大乘般若此又分唯識與中觀。初唯識傳響底跋論師派,次為師子賢派,次傳中觀月稱派,及文殊所傳靜天論師派,慈尊傳無著派等,則依金洲法稱論師(又號護法)及明了杜梋論師所得也。
密教可分七部(初)所作部。謂蘇悉地經、妙臂問經、准提佛母經、文殊根本教王經等,善達四千種。(二)行部。謂毗盧如來現證菩提經、金剛手灌頂經等,通了八千種。(三)分別部,謂度母出生經、建立三種三昧耶王經等明了四千種。(四)二俱部。謂幻網經、蓮花舞自在經等,共六千種,皆能明達。(五)瑜伽部,謂勝三世經、勝瑜伽經、金剛頂經等,無量數種,一切通達。(六)大瑜伽部,謂集密經、月密經、黑色閻曼德迦,調伏不空,智金剛集等,略有一萬二千種,廣則無量。(七)無上瑜伽部,謂等虛空,勝樂輪,大幻術金刪四座等,一萬二千種,若廣分別,亦復無量。尊者善巧如是經藏,非僅白日所能盡。故尊者前起慢心之時,曾於一夜夢中,至海密寺(或曰海護),從語自在稱論師,聽聞一億零四百五十五種密經,醒後末忘一字,其中專明究竟勝義者凡有六種。此為一例。尊者從種比跋受加持派的密傳,亦屬夢得,下文廣述。尊者云:「較小乘律藏,經藏為多;較彼二藏,大乘經多;較前三種,大乘論多;較彼一切,密乘所作部經多;較彼等,而瑜伽部多;較彼等,其母部為多;較比一切總集,而智慧部之經尤為甚多,人間僅存少分耳。」
尊者之慢心,為本尊及空行母摧伏已,後起是念:人間所有者,我可為善巧之至也。後至藏時,住桑耶寺(蓮華生大師所造,紅教根本道場,在拉薩南)開一存庫藏,參閱梵本,前未見聞者甚富,曰此定係大師自天龍等處請來者也(意為非人間所有)。
第二目 教學傳承與依止傳承之師長
為正法不惜身命,是一切諸佛菩薩之定則,尊者為求法故,五印度諸國之法將固不在言,即海中洲島,亦三次往參一切大善知識(一、金洲,下文廣述,二、赤銅洲,三、森林洲(傳僅列名,未見詳記),又於西印度鄔僅(蓮花生大師之生處)處親近無量證得成就之大善知識(傳未詳列)。今總攝述,可分二乘傳承,與唯大乘傳承。
初謂文殊菩薩現身授與佛智足論師,次傳燃燈賢,次傳字者,次傳迦那跋,次傳智勝友論師(或譯勝智友),尊者依之承受。
大乘傳承分五:(一)密咒傳承。又分五:(1)一切密咒之總傳承。謂龍猛菩薩,次聖天菩薩,次摩底□羅,次得羅瑜格,次□底跋羅,次妙吉祥賢、薄底跋陀羅、響底跋,次傳尊者。又一派謂佛智、佛密、佛靜、大谷蘇爐、小谷蘇爐,次傳尊者。(2)集密之傳承。謂世尊在世時,西印度鄔僅王,號因陀羅薄底者,居十三層樓上,見有黃色形如飛鳥者,午前南去,午後北還,問大臣勝賢為何?啟曰不知。次問城中市人,報曰:「非鳥也。此乃淨飯王太子,出家成佛之徒眾。諸阿羅漢,以神通力故,乞食往返也。」王聞起信,至誠祈禱,釋尊降臨,承事供養已,王白言:「大德世尊,惟願示我解脫生老病死之方便。」世尊教曰:「可捨國出家。」白言:「我不能捨國,願說不捨家國成佛之方便。」世尊現金剛持身,為王及眷屬,灌集密頂,王及眷屬依集密經及教授,悉得大印(空性之別名)成就,鄔僅為之一空。
王將經及教授,傳龍女瑜伽母,次傳薩囉訶(譯曰箭),次傳龍猛,次尊格囉底,次精進慈,次左毗跋羅達,次遊戲金剛,次蓋地足,次響底跋,次傳尊者。又一派謂龍猛傳月稱,次明杜梋(有傳作理杜梋者),次小谷蘇爐(有傳作谷薩黎者,釋曰有善,或具善),次傳尊者。又一派謂大佛智足(佛智足有前後二人,前者加大字),次傳蓮花者,次傳因陀羅薄底王,次傳王妹善孰,次頂生王,次傳妙吉祥知識,次佛智,次剛跋羅,次遊戲金剛,次蓋地足,次響底跋,次傳尊者。集密三派,尊者皆得。(3)母部之傳承。謂龍地,次擋格縛,次達日迦跋,次勝敵婆羅門,次傳尊者(此勝樂輪之傳承也)。(4)格瑜之傳承。謂佛智、佛靜、佛密、大谷蘇爐、小谷蘇爐,次傳尊者。(5)閻曼德迦之傳承。謂蓮華凱傳黑足,次傳尊者。尊者云:「此諸師長皆證成就,具足無量功德,雖云善巧密乘,非不善巧顯教也。」(諸師之功德,尊者亦自許具足而無餘)
(二)顯密傳承。分清淨見及清淨行之二派。淨見之傳承:謂龍猛菩薩、月稱論師、明杜梋論師,阿縛都帝大者、小者,次傳尊者。尊者亦直從明杜梋承授(尊者初依響底跋——譯寂靜或清淨等多義,學唯識見。次捨棄唯識見受持中觀見時,響底跋深生不悅曰:「言弟子者,是須續持其見者也。」後響底跋為尊者講八千頌時,極力破斥中觀,成立唯織,尊者自云:非但不能破除其見,返助起決定云。)。此派雖但云淨見,非簡謂無行也。
淨行之傳承:又有慈尊傳承及文殊傳承之兩派。慈尊傳承者謂慈尊、無著、世親、聖解脫軍(證地者)、大德解脫軍(加行道者)、勝軍、調伏軍,得成就具聖德之毗盧遮那跋陀羅(有云此即與蓮華生大師同時之靜命論師是),師子賢寶、寶軍(此二師即大小二谷蘇爐也),金洲大師,次傳尊者。此派諸師,有得上品成就,有得共成就者,雖僅云行,非無正見者也。文殊菩薩傳承者:謂菩薩傳無盡慧(即靜天菩薩——造集菩薩學論者,此師總有六號,具顯教五種功德,密教八種功德,復具七希有事傳),次傳藹羅達底(此師功德與前師等,次傳勇猛金剛,次傳摩訶寶利囉那菩薩,次傳金洲大師,次傳尊者。是謂修菩提心之一大學派也。
(三)共顯密之傳承者。謂龍猛、提婆、月稱、得羅瑜格、明杜梋、智菩提、妙吉祥賢、響底跋,次傳尊者。又一派謂龍猛、提婆、摩底支多、得羅瑜格、□底跋賢、妙吉祥賢、菩提賢、響底跋,次傳尊者。此諸論師顯密俱極者也。
(四)證得成就之傳承。有二:(1)謂妙吉祥賢傳響底跋。(2)謂金剛手傳蓮華者,次因陀羅薄底王,次王妹,次智菩提,次左毗跋羅,次金剛菩提,次妙吉祥賢、響底跋以至尊者。以上諸師悉得上品成就。
(五)加持之傳承。有二:(1)謂金剛持加持住地菩薩慧賢(即得羅跋),次加持拏熱跋(諱智成就,以十二種大苦承侍師長,為印度西藏依止善知識之模範),次加持種比跋,次傳尊者。尊者聞種比跋之勝德,欲往參未遂,唯遙作觀想供養,殷誠祈禱。一夕夢中,見一苾芻,持一人臂,漸食而來,尊者念云:「出家者不宜食人肉也!」來者問曰:「佛亦有錯誤乎?」尊者含愧。又曰:「汝亦欲食耶?」答曰:「願食。」遂授一無名指,食訖,獲得加持。次日早晨,任運而入無分別三摩地。尊者念云:「此為佛菩薩之加持耶,抑種比跋之加持?不得了知。」後時有一持咒者,請求種比跋加持,告曰:「汝與我無緣。」問曰:「與誰有耶?」告曰:「毗迦摩尸羅寺中,有一王種出家苾芻號勝然燈智者,我於某時夢中現某相加持訖,汝當請彼也。」次持咒者至尊者處,廣述種比跋所記,尊者始知前夢為種比跋也。
其持咒者,日日供壇供,殷求加持,一日白言,已蒙恩施足矣!尊者問曰:「見何事耶?」白云:「見勝樂圓滿壇場。」尊者謂是證見諦。次持咒者,售其衣食供養僧眾,入諸林藪,但尊者欲見立刻即至。後時尊者臨赴藏時,念云:「今我弟子在何處耶?」時露形體,帶諸骨嚴,忽然至前,尊者曰:「何為耶?」白言:「師念我也。」(2)為佛護、佛智、佛靜、佛密、大谷蘇爐、小谷蘇爐,次傳尊者。此派諸師,皆具勝妙三摩地,無礙神通,此等功德尊者亦具足無減也。
又有四種傳承,謂性相之傳承(講經論之法相也),發心之傳承、宗派之傳承,種種教授之傳承。
一、性相之傳承。自法稱傳者,依法稱受。自師子賢傳者,從響底跋受。自龍猛菩薩傳者,從明杜梋受。又為聽龍德站薩之傳承者故,越大海從阿蘭若者(未知本諱)受也(此為三次入海之一)。
二、發心之傳承。有三:(初)教依無垢稱經、理依菩薩地、見依唯識而行,從金洲大師請受。傳承諸師,謂慈尊、無著、世親、堅慧、大小二谷蘇爐、金洲、尊者。(二)教依虛空藏經、理依集菩薩學論及入菩薩行論,見依經部而行,從慈瑜伽者請受。(三)教依三杖鬘經、理依馬鳴之經藏嚴論、見依婆沙而行,從法鎧論師請受也(法鎧與慈瑜伽者,修菩提心之傳記尚繁。)。
三、宗派之傳承。從文殊菩薩現身之阿縛都帝跋,及至響底跋,共八師,傳至尊者凡為九傳(是總能分別一切內外大小宗派之義),尊者分辨宗派善巧至極。前有一通達五明者號地藏,時為內時為外,自云內外無別,一日遇尊者,尊者為其詳辨內外差別,地藏遂起信心,請為弟子,次為詳辨內外之大善巧者。尊者至藏後聞響底跋圓寂,歎曰:「能善別內外者,為金洲大師及響底跋二人,並我為三,加我弟子地藏為四。但印之決議及請問處,則唯我及師長響底跋二人。今師長去世,我復來藏,印度亦敗矣!」又聞法鎧大師圓寂,歎曰:「今師長去世,我復來藏,印度敗矣!」那熱跋圓寂時亦曾云:「師長已去世,我今赴藏,印度敗矣!」依此觀之,無論何派何法,尊者為重要之教主可知也。
四、種種教授傳承者。謂由龍猛、龍智、行者、毗舍佉、響底跋,而及尊者。又一派謂由龍猛、月稱、明杜梋、阿縛都帝、金洲大師,而及尊者。又一派謂由龍猛、提婆、月稱、得羅瑜洲、摩底薩提囉、智菩提,而及尊者。諸師教授,尊者具足。諸師功德,尊者亦具足(未能列舉之師長尚多,難為盡錄。)。於此無量師長之中,常時依止者為金洲、響底跋、菩提賢、勝敵尊者等,而恩德無倫之師長,厥為大師一人也。尊者如何參依金洲大師及金洲大師傳記,略錄少分。
金洲者,非四大洲八小洲之數,另為一近贍部之寶洲(傳為今之印尼蘇門答臘)。大師降誕於王家,初誕即云:「悉那悉那。」口稱三寶(悉那或譯三寶)。彼洲原係純粹外道,只以王子福力,無一人敢為禁止佛法者,又無一人而不許王子之學佛也。王子漸長遊諸山岩,得一釋迦牟尼佛像(鑄像)持回宮中,廣興供養,其洲豐稔,七倍常時,復減饑疫病患之災,洲為吉祥之極地。以是因緣,洲人悉信佛教,共議請王子赴贍部求法。王子甚喜,遂隨商人至贍部金剛座證菩提處,適逄供養羅義法會(未詳此法會之起源),五天竺諸國大善知識皆聚於彼。爾時已得壽命成就之大阿闍梨摩訶寶利囉那(譯大勝寶)亦來會所(特為攝受王子而來)。王子於諸餘者,未起信念,於大阿闍梨,任運發起不共信解,極大敬重。隨逐七日,忽失蹤跡。時王子大呼,呼亦不應不見,亟尋覓之,亦無所見,問諸餘人亦無所知者。不得已,王子遍覓於劫毗囉國降生圍囿、泥連河側行苦行處、波羅尼斯轉法輪林等一切勝地,蹤跡仍無,況相見耶!
次王子疲極,睡夢之中,見二童子口唱歌云:「捨自境眷(境為國土,眷為親眷)及受用,尋求一願未獲得,為遠失耶抑速失,種姓賢善然少慧。」王子醒已,急往金剛座處,一無所有,心中悲不自勝,遂欲返國。忽見前面有二童女歌云:「於眷屬親友,境舍及大財,飲食諸受用,是應生憂惱,是應遠離法。」王子念云:「此譏我也。」忽然不見。王子喜曰:「此定是護法母也。」遂住贍部七載,親近知識,遍學內明。次往金剛座,行供養已,念欲與前次之護法母相遇,見一老母唱云:「以晝夜度越,盡滅諸人壽,如導水乾地(速乾也),愚莫謂有暇。」說已不現。王子於是專念作意摩訶寶利囉那阿闍黎,一夜夢中見阿闍黎教曰:「王位下劣,非為勝善,遠離勝善,能攝持法王位否?」如是三問,王子三答曰:「能。」誓受已畢,忽從夢醒,見阿闍黎,實坐其前,喜不自勝。
於是阿闍黎,施與加持,顯示一切諸法自相共相,授與佛經、一切教授,特講多種依菩提心法。王子亦如一器注一器,瞭解無遺,立諱曰金剛法稱。又以慈心重故,亦曰彌勒。(時彌勒共有三:(1)為都史慈尊。(2)為教主慈氏,住止迦止羅寺。因私藏酒違寺規故,時阿底峽尊者為寺中糾察,擯出之。慈氏被擯,現神境力穿牆而去,阿底峽尊者見是事已,知是不可思議之菩薩欲悔過愆,向於度母,度母曰:「須赴藏弘法,每日印塔七七枚不可間缺,其罪可除」此是勸尊者赴藏也。尊者又問伽伽跋羅大師,告曰:「汝以護僧之好心所作無罪,然應赴藏,弘法利生。」此是後傳,今預述訖。(3)為金洲彌勒也。)王子次返金洲,盡除一切外道宗派,安立如來正法燈幢,金洲法稱,名義符矣!身住金洲,德號遍覆贍部。響底跋、寶稱、智勝友及尊者,為金洲高足弟子之四傑。總之釋尊涅槃,法囑迦葉,次為阿難,如是漸次,一切教授盡傳於大谷蘇爐,慈尊傳來之教授,亦俱傳至大谷蘇爐,其密乘集密經之教授,自龍猛傳佛智,佛智傳因陀羅薄底王,王傳尊者,故亦盡在大谷蘇爐。總之,能仁一切教授,總集於大谷蘇爐一人。完具如來功德教授,則盡傳於小谷蘇爐,小谷蘇爐盡傳於金洲大師,金洲大師則盡傳於阿底峽尊者。(小谷蘇爐與前文之寶軍、摩訶寶利囉那原是一師之異名。)
尊者見金洲大師名遍贍部,更聞為依慈悲說法要者,又是往昔多生師長,是故引生無極信心,遂決意參依,與一百二十五位高足俱,海行凡十三月之久始抵金洲。初五月時,大自在天欲為尊者作發心之留難故,化為極大摩羯陀魚,阻其去路,復興逆風,降諸霹靂。尊者住慈悲心,狂風頓息,霹靂亦停。因風擊海水,
波浪狂騰,舟中諸人,驚慌戰悚,時地藏急請尊者願速降伏。尊者住紅色閻曼德迦瑜伽,摧伏大魚。時大自在急化為瘦劣童子身帶青色,上船悔罪,聲浪俱止。爾時聖不動尊,現高大身,膝下海內,首達雲際,雙手持船,如壯士擎木而立。二十一尊度母亦現身,並告地藏曰:「具壽,汝自取此空花(霹靂異名),遙擊娑跋那他(外道聚落名),皈依發心我等負責。」謂以此擊外道聚落所有煩惱有情等,違犯皈依及菩提心之罪,我等擔負也。地藏依教,手結恐怖印,取諸霹靂,擊諸外道聚落及廟,並外道王等,諸黑品邪神,悉驚散逃散矣!次順風前進月半之後,又有逆風飆起,急祈禱三寶、空行、護法,逆風雖息,順風亦無,停半月之久,次方安達彼岸。
既升岸已,在西藏王所建(王為誰、以何緣、於何時所建,未詳)善逝金塔之前,有金洲大師之弟子,修靜慮苾芻六人住處,住十四日,請問金洲大師之傳記,心中所許之次第,根據何教,受持幾許經論,為若干教理教授之主,修行證有幾許功德及分齊等。時諸靜慮者,實言相對,不加增益損減之言,尊者起大歡喜,如登初地雲(凡訪師、依止必須先察其德行,既依止之後,則當一意作佛之想,大小顯密,依師次第,佛制皆爾。若夫初不觀察,造次依止,歡顏半日,後返謗毀者,既違如來聖制,死後惡趣難逃,況求即身成佛乎?故密乘深法,雖造五逆十惡之人,皆有成就之望,然諸經師不住佛想之輩則無也,諸依師者幸早如此。)。諸靜慮者,亦於地藏等前,問尊者之傳記。地藏等亦將尊者棄捨王位出家,親近無量知識,為印度佛教之主,具諸廣大殊勝功德等等,告諸靜慮者。諸靜慮者曰:「若爾者,問云印度住持有號勝然燈智者,豈非此善巧者乎?」地藏答是。諸靜慮者,急忙叩問旅途疲勞,謝不知待慢之罪,頂禮稱讚。尊者亦還禮。
次諸靜慮者,問其降臨之意,尊者告之,請彼等速代啟白。諸靜慮者急往金剛大師前,白言:「最勝師長請聽,今印度住持勝然燈智與弟子百二十五人俱已抵本洲,於大海中經十三月,降伏魔羅及外道大自在天,身語意三,悉無損減。至我等處,住十四日,議論法義,使我等身心歡喜充滿。今之正意,來參大善巧師長座前,為聽受出生三世一切佛母(指現觀莊嚴論),學習願行二菩提心。復欲晝夜,受用師長之教誨(謂願遍學一切也),惟願大悲垂許。」大師聞已贊云:「地主今善來,人王子善來,眾生主善來,大勇猛善來,俱眷屬善來。行大艱苦善,降黑自在善,揚美旛甚善(謂美如旛蓋,遍顯揚於十方也),無災得至善。苾芻著法衣,當迎彼勝者!」時一切苾芻,著同色三衣,悉持軍持錫杖,威儀端嚴,如諸羅漢,引生信心,五百三十五苾芻,大師前行有六十二名沙彌,共五百九十七人,自遠來迎。尊者見已,宛如世尊在世,羅漢圍繞,引起信心,歡喜至極。
爾時尊者,將諸順緣,載二大象,命四近事,持諸供具,在象前行。諸善巧三藏,洞達五明之苾芻(如大眾部所贊),俱端著紅花所染三衣,托大量鐵缽,無諸穿漏,赤銅軍持,量容升水,並持如來所贊鳴錫,端著善巧之帽,每人擎一白拂,所謂行賢、法親、善生、勇猛金剛、天慧、日密、地藏、智藏、語自在、米勝友、慧賢、月賢、普賢、密賢、無邊慧、海潮浪、須彌王、勇遊戲等諸大善巧者。復有善巧三藏苾芻(大善巧達五明,非僅內明之三藏),智賢等一百八人。復有十三沙彌,四大苾芻,共一百二十五人隨尊者後,不疏不密,中容一人之量齊,宛如五彩霞幢。漸至金洲大師住處,有諸天散花供養。大師雖係尊者多生師長,然於今世尚未請益,並見尊者隨眾見行合和,具足戒律一切功德。尊者及諸眷屬,頂禮大師。金洲大師及五百九十七眾皆不堪尊者等百餘人之威德,一切還禮,狀如傾壁。次尊者供一寶瓶,滿中珍寶,諸餘徒眾各供純金一錢之金花為初禮也。次師徒互問安訖,同至僧園,有一長老在座說法,尊者頂禮,長老未酬。次至金洲大師住處金頂宮殿,入座定已,彼長老亦講學完畢,來尊者前,如法酬禮,並白言:「聞勝士至此,未迎然非慢,思勝士所樂,為作正法過。」尊者深生隨喜。次大師傳尊者現觀莊嚴論,十五座善釋圓滿。次往銀頂宮殿,廣以聞思修三,而度時日云云。
尊者朝金洲大師事跡,餘傳有云:尊者初至已,問金洲法稱大師,現住何處?有一苾芻告曰:「師長七日前,亦曾問云:「贍部洲大德今往何處?」」師徒雖互相傳問,然許久未會。時金洲諸人,俱聞有贍部之大善巧者來也。後於一時,有人問曰:「尋覓金洲法稱者是汝耶?」答曰:「然。」告曰:「隨我來,當示之。」豈知是一名同大師之癡人耳。時尊者悶坐,意甚不快。有金洲大師之沙彌問曰:「汝是贍部人耶?」曰:「是。」「為求法耶抑求財耶?」答曰:「求法。」遂互相談論法義,尊者請其見示,彼告曰:「師長原見一切人,今不與汝見者是觀汝之器也;然師長亦在問汝,是定有相見之時也。」尊者自是心安。然經十二月,未能相見;後於一供養會所相遇,茲因多生因緣,雖無人告,彼此一見相識,五體投地,如大樹倒。次大師手置尊者頂,誦多吉祥頌已。問曰:「能學慈悲菩提心耶?能空住此十二年耶?」尊者一切許諾。次將釋迦佛金像(幼時拾得者)授與尊者,謂是扶尊者為教主之緣起云云。
次十二年中,連枕同居,一切大乘深法盡學無餘,特學現觀莊嚴論一切教授,並集菩薩學論,入菩薩行論等諸不共教授。其以清淨增上意樂,修自他換世俗菩提心之不共教授,亦從金洲大師獲得;故謂金洲大師,為恩無等者,乃至現今迦當派之清淨修法,皆出金洲大師。如是十二年中,盡學一切教授已,結贍部商人同伴而返。後時尊者至藏時,凡稱金洲大師之名,或聞人言,必合掌頂上,以四句頌贊,後方稱名。餘人請曰:「餘師之名不爾者何耶?師長之德有差降乎?」尊者曰:「我諸師長,悉是成就之人,德無差降,然我此少分善心(指菩提心)唯依大師恩澤獲得,恩有別也。」尊者又勸勉學人云:「汝等毫無苦難,而能獲得心要妙義,極為福大,當須至誠修行也。」(如來正法,重在師承之教授,譬如現觀莊嚴初三智、次四行、後一果,若無師傳則絕不知如何修行。真有傳承者,則尊者之道炬論,宗喀巴大師之菩提道次論,迦當派諸大善知識之道次教授等等,莫不根源於現觀莊嚴一書,余今覺無師承之講譯,味同齧蠟。)
阿底峽尊者傳卷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