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錢乙並不是什麼預言家,他只是一個掌握了兒童生理病理規律的醫生而已。
當二大王心情放鬆下來後,也饒有興致地問了這個問題,就是:「你是怎麼在這個孩子沒有病的時候就知道他會病呢?」
錢乙回答說:「其實那個時候他就開始要發病了,已經出現徵兆了。他當時臉上腮部紅得厲害,說明是肝經受邪了(這是錢乙本人根據《內經》總結的面部診斷
法,大家如果有興趣可以直接翻閱錢乙留下的書,在書中錢乙認為人臉上的左腮對應肝,右腮對應肺),目光微微發直,眼睛歸肝經所主,所以這也是肝經受邪的徵
兆。而肝屬木,木生火,心屬火,所以心經也必然受邪。我又看到八太尉喜歡坐在石頭凳子上,這是體內有熱,想要涼快的緣故啊。」
大家都聽傻了,敢情這是個推理的過程啊,您的上一個職業該不是偵探吧。
錢乙又說:「他的身體肥胖,脈象急促,這是脾氣虛而肝火盛的表現,所以我推斷他會出現抽搐。另外,我之所以推斷過午時(11點~13點)才能好,是因為
午時為心經所用的時辰,而過了午時則是肝經最弱的時辰啊(這是中醫的子午流注理論,該理論認為人體的經氣是按照時辰的順序來流注到各經的,在丑時(1
點~3點)肝經用事,此時肝經經氣最旺,而對應的未時(13點~15點)則是肝經經氣最弱的時辰)。」
「那您用的是什麼方法治療的呢?」
「用的是瀉心肝補腎的方法。」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敢情不是神仙,而是技藝精湛的緣故啊。
二大王也興致盎然:老大,俺算服了!乾脆俺把絡腮鬍子剃了下山跟您學中醫得了。
竟敢和四大王較勁兒
這邊二大王兒子的病好了,沒多久,到了六月中旬,那邊四大王的兒子又病了。這位,當然也不例外,也是個國防部長級別的,是五太尉,得的什麼病呢?是上吐下瀉,止不住了,水谷不化(水谷不化,中醫術語,意思是吃什麼就排泄出什麼,沒有加以消化)。
怎麼辦?請太醫吧!於是太醫們紛紛跑來了,診了脈後,大家紛紛說這是虛寒啊,該開溫補之藥。對,溫補之藥,大家互相附和。
於是開了補藥,然後用薑汁沖水就給這位五太尉小朋友喝了(眾醫用補藥,言用薑汁調服之)。藥喝下去一天後,壞了事兒了,這位五太尉又添了個症狀,開始喘
上了(益加喘吐不定)。好嘛,這份難受啊,連喘帶吐,您說擱誰受得了啊!看到這個情形,各位應該明白宋神宗的那前八位寶貝兒子是怎麼死的了吧。
怎麼辦?請錢乙來吧,於是把錢乙給請來了。在太醫們尷尬的目光中,錢乙診了五太尉小朋友的脈。
診完了脈,錢乙抬起頭,對各位說:「這是體內有熱啊(傷熱在內也),就不能再用溫熱藥了,昨天誰主張給用的溫熱之藥?」
大家忙把目光投向左右,裝作不知道。
錢乙接著說:「不能再用熱藥了,要用涼藥(當用涼藥治之),方用石膏湯,熬三份兒,三份同時喝下(用石膏湯三服,並服之)。」
這時有人來報告錢乙,說皇上找他瞧病,得,這位來頭更大,那就先告辭了,等一會兒忙完了皇上那頭再回來。
等錢乙一走,這幫醫生就又來勁兒了。大家圍著這位四大王開始議論紛紛:「我看這麼用涼藥治療不妥,大王您想啊,連吐帶瀉的,這人得多虛啊,不補能行嗎?
而且米谷都不消化了,那是脾胃無火啊,應當溫補脾腎啊(當補脾,何以用涼藥),再用涼藥,那不要命嗎?各位賢弟以為如何?」大家又紛紛接碴,應該補!應該
補!
沒辦法,這位四大王還是文化程度低,覺得這幫人講得太在理了,於是吩咐:「來,你們開藥。」
於是大家又開了丁香散。
沒多久,錢乙同志又跑了回來,看來宮裡的工作還真忙啊。
進來一看,嚇得眼睛瞪得老大,沒搞錯吧?我剛才不是講了用涼藥石膏湯了嗎?怎麼眨眼變成熱藥丁香散了?這是哪位在開我的玩笑啊?這個玩笑可開不起啊!
「沒人開你的玩笑,是我們開的丁香散。」諸位太醫和四大王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錢乙。
錢乙急了:「這個藥千萬不能服啊,服了三天以後,患兒一定會肚子脹,身上發熱,喝水就吐!」(三日外必腹滿身熱,飲水吐逆。)
「呸!烏鴉嘴!」四大王終於忍耐不住,發火了,「我們用補藥,只能使身體強壯,你不要胡說了!」
眾位太醫向四大王投去敬佩的目光:您學習我們庸醫的理論還真快啊。
錢乙也沒轍了,望著這幫自以為是的醫生和患者家屬,得,你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他問四大王:「您確定要這麼用藥了是嗎?」
四大王:「是。」
錢乙:「那您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毋庸復召我)!」
四大王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你還挺牛的啊,有什麼了不起啊,不找就不找,送客!
結果錢乙又很鬱悶地走出了四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