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緣會,一夕修成
題僧壁
舍生求道有前蹤,乞腦剜身結願重。
大去便應欺粟顆,小來兼可隱針鋒。
蚌胎未滿思新桂,琥珀初成憶舊松。
若信貝多真實語,三生同聽一樓鍾。
——唐?李商隱
我們應當相信,每個人活著,心靈都要有所依托,否則人生將索然無味。有人喜靜,將心靈托付給明月靜水;有人喜鬧,將心靈放逐至清風海浪;有人情深,將一生都沉浸在情愛裏,為不能掌控的聚散,做著疲憊的心傷;有人情淺,遊走在紅塵的風景裏,永遠都那么風輕雲淡。釋、道、儒是一種人生信仰,每個人亦可以隨著自己的喜好,去與之結緣。盡管如此,我們依舊是塵世裏一株風中搖擺的蓮,每一天都在沉迷,每一天都有如夢醒。
每當下雨的夜晚,我總會想起李商隱的那句詩:“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像是一場秋天裏浪漫又傷感的情事,在夜雨的迷蒙中,期待有那么一天,可以攜手共剪西窗紅燭。又或者焚香撫弦時,會記起那一句:“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仿佛傾注了無限的感思在琴弦上,過往流走的華年,在記憶中回旋。在我印象裏,李商隱是一位寫《無題》的愛情詩人,連同他的《燕台詩》、《錦瑟》都成為後人用心捧讀的篇章。是他將晚唐逐漸沒落的詩風再一次推向了高峰,他與杜牧齊名,並稱 “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
偶然讀到李商隱一首參禪的詩,不禁想問,情思婉轉的李商隱,幾時放下了纏綿情意,回歸清淨的心田,和高僧一起參禪悟道了?心似蓮花,當一個人的心向往清淨,就會漸漸地止住妄想與追求,不被欲望所支配。一直說過,世間萬物皆有佛性,只是隱藏得很深,倘若不去發覺,甚至會封存一生。作為一個詩人,他的靈性與悟性自是比尋常人要高,李商隱的情詩,雖無說禪,亦隱透出禪意。在唐代,比起王維、白居易、劉禹錫等詩人,他並不是一個與禪深深相系的人,可他與佛亦結下不解的緣分。
禪有如黑夜裏點燃的一盞燈,有如風雪之地生起的一盆爐火,有如漫漫沙漠裏出現的一方水域。它像是一艘在紅塵中平靜航行的法船,載著需要拯救的芸芸眾生,一路普度向前。陷入情網的李商隱,沉沒在宦海的李商隱,他亦需要坐上這艘法船,帶他遠離紛欲,減輕苦悶。他一生為情所困,為名所縛,鬱鬱不得志,潦倒終身。雖以高才寫出錦繡詩篇,卻不能與至愛相依相伴,同樣要嘗盡聚散悲歡。雖有濟世之心,卻被牽累在政治旋渦裏,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