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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書籍 - 佛教十五題 季羨林

佛教十五題 季羨林

法顯的生平和活動

[日期:2011-04-12] 來源:網友上傳  作者:季羨林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只有了解了上述的背景,我們才能真正了解法顯赴天竺求法的目的以及這一次求法的重要意義。

  我現在先談法顯的生平。

  記錄法顯生平的典籍相當多,舉其大者有以下幾種:

  (一)《法顯傳》,法顯撰述。

  (二)梁僧祜撰《出三藏記集》,簡稱《祐錄》。

  (三)梁慧皎撰《高僧傳》卷三《法顯傳》。

  (四)唐道宣撰《大唐內典錄》。

  (五)唐靖邁撰《古今譯經圖紀》。

  (六)唐智昇撰《開元釋教錄》。

  (七)唐圓照撰《貞元新定釋教目錄》。

  (八)隋費長房撰《曆代三寶記》。

  (九)元念常集《佛祖曆代通載》。

  我的辦法不是根據上列的典籍敘述法顯的一生,而是從中選出一個最古的本子,分段照錄其原文,然後同其他的本子對勘比較,解決一些需要解決的問題,並作一些必要的注釋。我沒有選《法顯傳》,因為它只講西行求法,沒有講法顯的一生。我選的是梁僧祐的《出三藏記集》中關於法顯的一段。在確定法顯在西域、印度、南海等地的年代時,我參考了《法顯傳》,因為這一本書有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它詳細記錄了每年的“夏坐”,為其他僧人遊記所無。

  2 1幼年時期

  《祐錄》原文:

  釋法顯,本姓龔,平陽武陽人也。法顯三兄並齠而亡,其父懼禍及之,三歲便度為沙彌。居家數年,病篤欲死,因送還寺,信宿便差,不複肯歸。母欲見之不能得,為立小屋於門外,以擬去來。十歲遭父憂,叔父以其母寡獨不立,逼使還俗。顯曰:“本不以有父而出家也。正欲遠塵離俗,故入道耳。”叔父善其言,乃止。頃之母喪,至性過人,葬事既畢,仍即還寺。嘗與同學數十人於田中刈稻。時有饑賊欲奪其穀。諸沙彌悉奔走,唯顯獨留,語賊曰:“君欲須穀,隨意所取。但君等昔不布施,故此生饑貧。今複奪人,恐來世彌甚。貧道預為君憂,故相語耳。”言訖即還。賊棄穀而去。眾僧數百人莫不歎服。二十受大戒,志行明潔,儀軌整肅。

  這裏有幾個問題要加以解釋。首先是他的籍貫。《祐錄》、《高僧傳》、《古今譯經圖紀》、《開元釋教錄》等書都說他是平陽武陽人。《曆代三寶記》、《大唐內典錄》則只說是“平陽沙門”。按當時只有平陽縣,而無武陽縣,後者的說法是正確的。平陽縣城故址在今山西省臨汾縣西南。(參閱章巽《法顯傳校注》,1985 年,頁2)

  第二是他的生年。《祐錄》沒有說,其他書亦然。我們只能根據目前能掌握的資料加以推斷。法顯生年大概是公元342年,壬寅,晉鹹康八年。(參閱章巽同上書,頁1~2)

  第三關於“三歲便度為沙彌”的問題。小孩子常生病送入空門以求長壽的事情,屢見於中國載籍。法顯時代竟已經如此。可見此時佛教已經深入人心了。

  第四關於法顯和同學刈稻的問題。在印度,佛教並不提倡僧人勞動。直到今天,斯裏蘭卡、緬甸、泰國等小乘國家的僧侶仍然靠乞食度日。在中國法顯時代,寺院經濟早已形成,寺院多有田地,除了靠雇工耕種外,小和尚也參加勞動。住持等大和尚是地主階級,是不參加勞動的。《道安傳》中也有勞動的記載。

  2 2西行求法的目的

  《祐錄》原文:

  常慨經律舛缺,誓志尋求。

  《高僧傳》完全抄《祐錄》原文。這裏雖然經律並提,然而重點在律。《古今譯經圖紀》也抄錄了《祐錄》原文,《開元釋教錄》、《貞元新定釋教目錄》亦然。《曆代三寶記》、《大唐內典錄》有另外一個提法:“求晉所無眾經律論”。這提法太空泛,沒有說到點子上。法顯自己的話當然最有權威性。《法顯傳》第一句話就是: “法顯昔在長安,慨律藏殘缺。”這裏只提律藏,沒有提經論。他在印度巴連弗邑,又寫道:“法顯本心欲令戒律流通漢地。”可見他是念念不忘戒律的。這完全符合當時的潮流。同法顯差不多同時的弗若多羅專精律部,來華後受到歡迎。在《梁高僧傳》卷二《弗若多羅傳》中就有這樣的話:“先是經法雖傳,律藏未闡。”( 50,333a;參閱任繼愈主編:《中國佛教史》,第二卷,頁580~582)法顯之所以萬裏投荒,其目的就是要尋求印度佛教戒律,以濟中國佛教之窮。

  2 3出發時間

  《祐錄》原文:

  以晉隆安三年與同學慧景、道整、慧應、慧嵬等發自長安。

  晉隆安三年相當於公元399年,後秦弘治元年。《法顯傳》作“弘始元年歲在己亥”。今傳世各本《法顯傳》皆作“弘始二年”,乃弘始元年之誤。《高僧傳》卷三、《曆代三寶記》卷七、《大唐內典錄》卷三、《古今譯經圖紀》卷二、《開元釋教錄》卷三,皆作“東晉隆安三年”,是正確的。此時道安已經死去十餘年,羅什到長安二年。

  2 4西域行程

  《祐錄》原文:

  西度沙河,上無飛鳥,下無走獸,四顧茫茫,莫測所之,唯視日以准東西,人骨以標行路耳。屢有熱風、惡鬼,遇之必死。顯任緣委命,直過險難。有頃,至蔥嶺。嶺冬夏積雪,有惡龍吐毒風,雨沙礫。山路艱危,壁立千仞。昔有人鑿石通路,傍施梯道。凡度七百餘梯,又躡懸過河數十餘處。仍度小雪山,遇寒風暴起,慧景噤戰不能前,語顯雲:“吾其死矣,卿可時去,勿得俱殞。”言絕而卒。顯撫之號泣曰:“本圖不果,命也奈何!”複自力孤行,遂過山險。凡所經曆,三十餘國,至北天竺。

  同《法顯傳》比較起來,這裏的記述簡略多了。在我上面列舉的有關法顯生平的九種書中,其他七種都可以歸入簡略一類,有的同《祐錄》差不多,有的比它還要簡略,都不及《法顯傳》之詳審。我現在根據《法顯傳》補充法顯在西域的活動。

  法顯離開長安,度隴,到了乾歸國。乾歸國指的是西秦乞伏乾歸的都城金城,在今甘肅蘭州市西。他在這裏“夏坐”。所謂“夏坐”指的是印度佛教和尚每年雨季在寺廟裏安居三個月。這是法顯離開長安後第一次夏坐,時間是399年。夏坐完畢,他又前進至耨枟國,是南涼的都城,可能即今青海西寧市。從這裏度養棲山至張掖鎮。又在這裏夏坐,這是400年的夏坐。從這裏走到敦煌,太守李暠供給度沙河。《祐錄》講的也就是這個沙河,指的是自敦煌西至鄯善國間的大沙漠。過了沙河,來到了鄯善國,即古樓蘭國,在今新疆若羌縣。住此一月日,複西北行十五日,到焉夷國,即《漢書•西域傳》之焉耆國,今新疆焉耆。在這裏住二月餘日,蒙苻公孫供給,得以前進,又經過一段沙漠,“所經之苦,人理莫比”,在道一月五日,到了於闐,相當於今天新疆和闐縣。這裏“其國豐樂,人民殷盛,盡皆奉法,以法樂相娛。眾僧乃數萬人,多大乘學”。法顯在這裏停三月日,看了行像。既過四月行像,法顯等進向子合國,在道二十五日,便到其國,相當於今新疆葉城縣。留此十五日,南行四日,入蔥嶺山,在於麾國安居。於麾國可能在今葉爾羌河中下遊一帶。這是法顯的第三次夏坐(安居),時間是401年。安居後,行二十五日,到竭叉國。竭叉國究在何處,為研究《法顯傳》的一大難題。請參閱章巽前引書,頁21~22。日本學者足立喜六:《法顯傳考證》,何健民、張小柳合譯,1937年,頁53,認為竭叉國即疏勒國。法顯等在這裏看到了五年大會。他們看了佛唾壺。此國當蔥嶺之中。“自蔥嶺已前,草木果實皆異,唯竹及安石留、甘蔗三物,與漢地同耳。”這裏有竹子和甘蔗,值得注意。法顯等從此西行向北天竺,在道一月,得度蔥嶺。

  2 5在印度的活動

  《祐錄》原文:

  未至王舍城三十餘裏,有一寺,逼暮仍停。明旦,顯欲詣耆闍崛山。寺僧諫曰:“路甚艱嶮,且多黑師子,亟經啖人,何由可至!”顯曰:“遠涉數萬,誓到靈鷲。寧可使積年之誠既至而廢耶!雖有嶮難,吾不懼也。”眾莫能止,乃遣兩僧送之。顯既至山中,日將曛夕,遂欲停宿。兩僧危懼,舍之而還。顯獨留山中,燒香禮拜,翹感舊跡,如睹聖儀。至夜,有三黑師子來蹲顯前,舐唇搖尾。顯誦經不輟,一心念佛。師子乃低頭下尾,伏顯足前。顯以手摩之,咒曰:“汝若欲相害,待我誦竟;若見試者,可便退去。”師子良久乃去。明晨還反,路窮幽深,榛木荒梗,禽獸交橫,正有一徑通行而已。未至裏餘,忽逢一道人,年可九十,容服粗素,而神氣俊遠。雖覺其韻高,而不悟是神人。須臾前進,逢一年少道人。顯問:“向逢一老道人,是誰耶!”答曰:“頭陀弟子大迦葉也。”顯方惋慨良久。既至山前,有一大石橫塞室口,遂不得入。顯乃流涕致敬而去。又至迦施國,精舍裏有白耳龍,與眾僧約,令國內豐熟,皆有信效。沙門為起龍舍,並設福食。每至夏坐訖日,龍輒化作一小蛇,兩耳悉白。眾鹹識是龍,以銅盂盛酪置於其中,從上座至下行之,遍乃化去。年輒一出,顯亦親見此龍。後至中天竺,於摩竭提巴連弗邑阿育王塔南天王寺,得《摩訶僧祇律》,又得《薩婆多律抄》、《雜阿毗曇心》、《經》、《方等泥洹》等經。顯留三年,學梵書梵語,躬自書寫。

  《祐錄》篇幅比較大。《高僧傳》基本上抄《祐錄》,間或加上幾句自己的話。對法顯在印度的活動記述得都很不夠。其他書更是異常簡短。在印度的活動是法顯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法顯傳》主要篇幅寫的都是印度。我現在先根據《法顯傳》對《祐錄》作一些必要的補充,然後再對一些重要問題加以闡述。

  到了北天竺,法顯第一個到的國家是陀曆,相當於今克什米爾西北部的達麗爾(Darel)。這裏的和尚都是小乘。有一個木雕的彌勒像,同佛教傳入中亞和中國有聯系。唐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三也記載了這一件事。

  度河到了烏萇國,故址在今巴基斯坦北部斯瓦脫河流域。這裏的和尚信奉小乘,有佛的足跡。法顯在這裏夏坐,是公元402年。

  夏坐後,南下,到了宿呵多國,相當於今斯瓦脫河兩岸地區。這裏有如來佛割肉貿鴿處。信徒起塔紀念。

  從此東下,走了五天,到了犍陀衛國,其故地在今斯瓦脫河注入喀布爾河附近地帶。國人多小乘學。有佛以眼施人的遺跡。是古代阿育王子法益統治之處。

  自此東行七日,到了竺刹屍羅國,相當於今巴基斯坦北部拉瓦爾品第西北的沙漢台裏地區。佛為菩薩時,在這裏以頭施人,投身飼虎,這兩處都起了大塔。

  從犍陀衛國南行四日,到了弗樓沙國,故址在今巴基斯坦之白沙瓦。公元1、2世紀的貴霜王迦膩色迦曾統治此地。這裏有大塔,有佛缽。

  西行十六由延,到了那竭國界醯羅城。由延,印度長度名。根據玄奘《大唐西域記》卷二的說法,是“聖王一日軍行”。但是並不固定,有四十裏、三十裏、十六裏等說。醯羅城,今賈拉拉巴德城南之醯達村。這裏有如來佛頂骨精舍。這個精舍名聲廣被,《洛陽伽藍記》、《大唐西域記》卷二等都有記載。從此北行一由延,來到那揭國城,故址在今賈拉拉巴德城西。這裏有菩薩以五莖花供養定光佛處。城中還有佛齒塔。城東北有佛錫杖精舍。城南有佛留影處。

  法顯等在這裏住了冬天三個月,然後南度小雪山,慧景病死。這件事《祐錄》有記載。但是有一件事頗值得注意。《祐錄》認為從此進入北天竺;但是《法顯傳》卻認為,到了陀曆國,已進入北天竺。

  過嶺以後,南到羅夷國。有三千和尚,大小乘都有。法顯在這裏夏坐,這是他西行後第五年,公元403年。

  南下,行十日,到跋那國,今巴基斯坦北部之邦努(Bannu)。這裏有三千小乘僧。

  從此東行三日,複渡新頭河,到了毗荼,今旁遮普。佛法興盛,大小乘都有。

  從此東南行,經過了很多寺院,進入了中天竺。先到摩頭羅國,即今印度北方邦之馬土臘。遙捕那河流經此處,即今之朱木拿河。河邊左右有二十僧伽藍,可有三千僧。

  從這以南,名為中國。法顯在這裏寫了一段非常有名的記載,我在下面還要談到。

  從此東南行十八由延,到了僧伽拖國,即玄奘《大唐西域記》卷四之劫比他。至於相當於今天什么地方,學者間意見有分歧,總之是在今北方邦西部。此地佛教遺跡頗多,有佛上忉利天為母親說法處。下來時,地上化出三道寶階,後來又沒於地,餘有七級現,阿育王於其上起精舍。佛在天上受天食,身作天香,於此處沐浴,浴室猶在。此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塔。此處有僧尼千人,雜大小乘學。這裏有一個白耳龍。《祐錄》也記載了這一件事,稱之為迦施國,但是次序有些混亂。寺北五十由延有火境寺。別有佛塔,鬼神常來灑掃,不須人工。有一僧伽藍,可六七百僧。法顯住龍精舍夏坐,這是他西行第六年的夏坐,時為公元404年。

  夏坐完畢,東南行七由延,到了罽饒夷城,即《大唐西域記》卷五之羯若鞠闍國曲女城,今之北方邦卡瑙季城。有二僧伽藍,盡小乘學。

  從此東南行十由延,到了沙祇大國,即今北方邦中部之阿約底。有佛嚼楊枝長出來的大樹。

  從此北行八由延,到了拘薩羅國舍衛城,今北方邦北部臘普提河南岸之沙海脫—馬海脫。這裏佛教遺跡很多:有大愛道故精舍、須達長者井壁、鴦掘魔得道、般泥洹、燒身處。出城南門千二百步,有須達精舍,即所謂祇洹精舍。這裏有牛頭栴檀佛像。精舍西北四裏有榛,名曰得眼。精舍東北六七裏,有毗舍母精舍。祇洹精舍大院落有二門,一東向,一北向。這裏就是須達長者布金滿園買地之處。出東門,北行七十步,有外道女偽裝懷孕謗佛處,又有調達生入地獄處。道東有外道天寺,名曰影覆,只能世尊精舍影映外道寺,而外道寺則決不能影映精舍。繞祇洹精舍有九十八僧伽藍,除一處外,都住有和尚。在中國有九十六種外道,各有徒眾。《法顯傳》在這裏有幾句話:“調達亦有眾在,供養過去三佛,唯不供養釋迦文佛。”佛滅度後一千多年,似乎已經被他打倒在地的對手調達(提婆達多)居然還有徒眾,不能不說是佛教史上的一件大事。請參閱筆者的《佛教開創時期的一場被歪曲被遺忘了的“路線鬥爭”》。

  城西五十裏,有一邑,名都維,有迦葉如來遺跡。東南行十二由延,到那毗伽邑,有拘樓奉佛遺跡。從此北行,不到一由延,有拘那含牟尼佛遺跡。

  從此東行,不到一由延,到了迦維羅衛城,即《大唐西域記》卷六之劫比羅伐窣堵國,在今尼泊爾境內,與印度北方邦毗鄰。這裏是釋迦牟尼誕生之地,古跡特多。佛傳中少年所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在這裏留有痕跡。城東五十裏有王園論民,佛就在這裏降生。論民在今尼泊爾境內臘明地(Rummindei)。法顯到的時候,此城已空荒頹敗,白象、師子橫行。

  從佛生處東行五由延,到了藍莫國,今尼泊爾達馬裏附近。這裏有藍莫塔,荒蕪已久,原來沒有僧人,群象以鼻取水灑地,折花供養。後來有道人還作沙彌,至今仍以沙彌為寺主。從此東行三由延,有太子遣還車匿塔。再東行四由延,有灰塔。

  複東行十二由延,到拘夷那竭城,即《大唐西域記》卷六之拘屍那揭羅國。此城故址何在,學者意見分歧。很可能即在今尼泊爾南境小臘普提河和幹達克河合流處之南。參閱章巽前引書,頁89~91。城北雙樹間,希連河邊,是世尊般涅槃處。因而在佛教史上成為著名勝地。

  從此東南行十二由延,到了諸梨車欲逐佛般泥洹處。

  自此東行五由延,到毗舍離國,即《大唐西域記》卷七之吠舍厘國,都城故址在今比哈爾邦北部木劄法普爾地區之比沙爾。這裏如來佛遺跡也特別多。有佛住處、阿難半身塔、庵婆羅女為佛起的塔,有庵婆羅園,有放弓仗塔,有毗舍離結集或七百結集的塔。

  從此東行四由延,到五河合口,有阿難般涅槃塔。

  渡河南下一由延,到摩竭提國巴連弗邑,即《大唐西域記》卷八、卷九之摩揭陀國,今比哈爾邦之巴特那。這裏有一個大乘婆羅門子,名羅沃私婆迷,為國王所敬奉。據《祐錄》卷十五《智猛傳》,智猛在法顯後不久也來到華氏城,即巴連弗邑,在這裏遇到一個大智婆羅門,名羅閱宗,從他家裏得到《泥洹》胡本一部,又尋得《摩訶僧祇律》一部及餘經。羅沃私婆迷與羅閱宗是一個人。巴連弗邑是中國最大的城,人民富盛,每年行像,傾城參與。這裏原是阿育王都城,他的遺跡很多。

  從此東南行九由延,至一小孤石山,山頭有石室。從此西南行一由延,到那羅聚落,是舍利弗本生村,有塔。

  從此西行一由延,至王舍新城,即《大唐西域記》卷九之曷羅闍姞利呬城,故址在今印度東北部比哈爾邦西南的臘季吉爾。出城南四裏,入穀到了蓱沙王舊城。這裏有不少佛教遺跡。再入穀,搏山東南上十五裏,到耆闍崛山,這就是有名的靈鷲峰。下面就接上了《祐錄》。

  以上是根據《法顯傳》對《祐錄》的補充。補充得這樣多,可見《祐錄》記載不夠全面。《祐錄》還有一個特點:一進北天竺,就講王舍城,緊接著又是耆闍崛山,法顯在這裏見到了如來大弟子大迦葉。但是在《法顯傳》中,這件事不是發生在耆闍崛山,而是在雞足山。這件事下面再談。現在仍根據《法顯傳》補上《祐錄》所缺部分。

  出舊城北行三百餘步,到了迦蘭陀竹園精舍。這裏還有不少佛教遺跡。佛教史上著名的五百結集就是在這裏舉行的。

  從此西行四由延,到了伽耶城,今比哈爾邦之伽雅城。這是佛教史上最著名的聖地,因為這裏是釋迦牟尼成道之處。佛傳上講到的那一些與如來成道有關的地方,都在伽耶城,比如六年苦行處、村女奉佛乳糜處、靜坐的石窟等等。如來坐於其下悟道的貝多樹,也就是平常所謂的菩提樹,當然也在這裏。阿育王作地獄,殘酷殺人,後又悔過,敬信三寶,經常來貝多樹下禮佛。

  從此南行三裏,到一山,名雞足,大迦葉今在此山中住。《祐錄》在這裏用很長的篇幅介紹了法顯遇到大迦葉的情景,見上面《祐錄》原文,茲不贅。

  在這裏有必要講一講與大迦葉有關的這個傳說的意義。大迦葉是如來佛大弟子,可能實有其人。他生活在公元前5、6世紀,為什么要住在雞足山洞窟內能夠同一千年後公元5世紀初的法顯見面而又再隱入山內還要住下去呢?這只能從印度佛教的發展方面來加以解釋。在最初的發展階段上,佛教自己宣稱,有朝一日,它也會消亡的,還沒有一個未來佛的想法。後來隨著教義的發展,想法逐漸改變,開始有了三世諸佛的說法,有了未來佛的想法。未來佛就是彌勒。彌勒,大小乘都有,小乘只不過是濫觴;到了大乘才發展成為一個完整的體系。彌勒信仰曾廣泛流行於印度、中亞;在中國新疆和內地也同樣盛行。今天寺廟中那一個大肚子佛就是彌勒。《祐錄》繪形繪色描繪法顯遇到大迦葉的情景,但是《法顯傳》卻講得不那么清楚。在這兩處都沒有講到彌勒。可是大迦葉之所以住在雞足山中卻與彌勒有關。這種關系始於何時,還不清楚。不過佛教典籍確實明確講到過。宋志磐《佛祖統紀》卷五, 49,170bc;元念常《佛祖曆代通載》卷三, 49,496c~497a;明覺岸《釋氏稽古略》卷一, 49,752bc,等等,都記載了這個傳說。這些都是中國僧人的撰述,當然是根據印度佛典的。印度佛典記述這個傳說的也不少,我舉一個例子。西晉(265 —317年)安法欽譯《阿育王傳》卷四《摩訶迦葉涅槃因緣》, 50,114a~116b寫道:

  於是尊者迦葉至雞腳山三嶽中,坐草敷上,加趺而坐,作是念言:“我今此身著佛所與糞掃衣,自持己缽,乃至彌勒令不朽壞,使彌勒弟子皆見我身而生厭惡。”……彌勒出時,當將徒眾九十六億至此山上見於迦葉。

  可見至遲在公元3、4世紀,有關大迦葉住雞足山中等候未來佛彌勒的傳說,在印度已經流行了。為什么晚起的未來佛彌勒的傳說一定要同釋迦牟尼的大弟子大迦葉聯系在一起呢?原因可能是,印度佛教從比較早的時候起就有了在靈山會上如來拈花、迦葉微笑的傳說。我認為,這個傳說隱含著佛教長存的想法,是對最早的佛教也要消亡說的糾正或者發展。這在佛教史上是一段很有意義的公案。《法顯傳》和《祐錄》都記載了這一件事,自有其重要性的。

  下面接著談法顯的行蹤。

  法顯又回到巴連弗邑。順恒水西下十由延,到了曠野精舍。複順恒水西行十二由延,到了迦屍國波羅城,即《大唐西域記》卷七之婆羅 斯,今印度北方邦之瓦拉納西。《祐錄》稱之為迦施國。這裏佛教遺跡也很多。有名的仙人鹿野苑精舍,是佛初轉法輪的地方,就在這裏。此外還有彌勒受記處,翳羅缽龍精舍,《祐錄》中的白耳龍就是這一條龍。

  自鹿野苑精舍西北行十三由延,到拘睒彌國,即《大唐西域記》卷五之賞彌,今北方邦南部阿拉哈巴德西南之柯散(Kosam)。

  《祐錄》中的“後至中天竺”,疑有誤,法顯所有的上述活動都在中天竺,用不著“後至”了。

  從此南行二百由延,有達國,即平常所謂南薩羅國,相當今印度中部馬哈納迪河及哥達瓦裏河上遊一帶地區。這裏有伽葉佛僧伽藍。但是,此國道路艱難,法顯沒有能親身去,只是聽本地人說到,故記入《法顯傳》中。

  法顯又回到巴連弗邑,親自抄寫戒律。因為北天竺諸國皆師師口傳,無本可寫,不得不躬親抄寫了。他在這裏住了三年,按時間推算應該是法顯西行後的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即義熙元年、二年、三年,公元405、406、407年。

  順恒水東下十八由延,有瞻波大國,今比哈爾邦東部巴格耳普爾略西不遠處。

  從此東行近五十由延,到多摩梨帝國,是海口,即《大唐西域記》卷十之耽摩栗底國,其首都故址在今印度西孟加拉邦西南之坦姆拉克(Tamluk)。法顯在這裏住了兩年,寫經及畫像。此當為義熙四年及五年,公元408、409年。

  法顯在印度的活動到此結束。

  2 6在師子國

  《祐錄》原文:

  於是持經像寄附商客,到師子國。顯同旅十餘,或留或亡,顧影唯己,常懷悲慨,忽於玉像前見商人以晉地一白團扇供養,不覺淒然下淚。停二年,複得《彌沙塞律》、《長阿含》、《雜阿含》及《雜藏》本,並漢土所無。

  《高僧傳》完全抄《祐錄》原文。《法顯傳》比較詳細,其他幾種書都很簡略。我現在根據《法顯傳》作一些補充。

  師子國,《大唐西域記》卷十一稱之為僧迦羅國,一意譯,一音譯,即今之斯裏蘭卡。據說這裏原來沒有人,後來商人貪圖這裏的寶石,於是遂成大國。這裏有紀念佛來此化惡龍的大塔。有無畏山僧伽藍,法顯見故國白扇而流淚就在這座寺院裏。有前王從印度中國取來的貝多樹,有聲名遠揚的佛牙。在無畏精舍東四十裏,有跋提精舍,有二千和尚。城南七裏有摩訶毗訶羅精舍,和尚三千人。這裏的國王篤信佛法,因此佛教非常興盛。法顯在這裏聽到天竺道人誦經,內容講的是佛缽。他想寫這一部經,但是道人說,只是口誦,因此沒有能寫成。法顯在這裏住了兩年,當為義熙六年及七年,公元410和411年。

  2 7浮海東還

  《祐錄》原文:

  既而附商人大舶還東,舶有二百許人。值大暴風,舶壞入水,眾人惶怖,即取雜物棄之。顯恐商人棄其經像,唯一心念觀世音及歸命漢土眾僧。大風晝夜十三日,吹舶至島下,治舶竟前,時陰雨晦冥,不知何之,唯任風而已。若值伏石及賊,萬無一全。行九十日,達耶婆提國。停五月日,複隨他商侶東趣廣州。舉帆月餘日,中夜忽遇大風,舉舶震懼。眾共議曰:“坐載此沙門,使我等狼狽,不可以一人故令一眾俱亡。”欲推棄之。法顯檀越厲聲呵商人曰:“汝若下此沙門,亦應下我;不爾,便當見殺!漢地帝王奉佛敬僧,我至彼告王,必當罪汝!”商人相視失色,僶俯而止。既水盡糧竭,唯任風隨流。忽至岸,見藜藿菜依然,知是漢地,但未測何方。

  法顯就是這樣又回到了祖國。《祐錄》記載已極細致生動,《法顯傳》也不過如此,用不著再作什么補充了。

  2 8回國後的譯經活動和卒年

  《祐錄》原文:

  即乘小舶入浦尋村,遇獵者二人,顯問:“此何地耶?”獵人曰:“是青州長廣郡牢山南岸。”獵人還,以告太守李嶷。嶷素敬信,忽聞沙門遠至,躬自迎勞,顯持經像隨還。頃之,欲南歸。時刺史請留過久,顯曰:“貧道投身於不返之地,志在弘通,所期未果,不得久停。”遂南造京師,就外國禪師佛馱跋陀,於道場寺譯出《六卷泥洹》、《摩訶僧祇律》、《方等泥洹經》、《經》、《雜阿毗曇心》,未及譯者,垂有百萬言。顯既出《大泥洹經》,流布教化,鹹使見聞。有一家,失其姓名,居近楊都朱雀門,世奉正化,自寫一部讀誦供養。無別經室,與雜書共屋。後風火忽起,延及其家,資物皆盡,唯《泥洹經》儼然具存,煨燼不侵,卷色無異。楊州共傳,鹹稱神妙。後到荊州,卒於新寺,春秋八十有二,眾鹹慟惜。其所聞見風俗,別有傳記。

  《高僧傳》幾乎完全抄《祐錄》。《法顯傳》比《祐錄》詳細,再根據它作一點補充。

  上岸以後,商人又乘船還向揚州。法顯受到了李嶷的款待以後,由陸路南下,道過彭城,受青兗刺史劉道憐之請,住了一冬一夏,在這裏夏坐,時間是義熙九年,公元 413年。關於這個問題,足立喜六(見前引書,頁291)認為,法顯隨商人航海南至揚州。湯用彤(見所著《往日雜稿》頁26~30;參閱章巽前引書,頁 175)不同意足立喜六的意見。

  法顯本來想到長安去,未果,便轉向建康(今南京),在這裏翻譯佛經。除了上面《祐錄》中提到的那些佛經外,還寫了一部《法顯傳》,此書名稱繁多,參閱章巽前引書頁13~24。後來死在荊州新寺。年齡《祐錄》說是八十二,《高僧傳》八十六。

【書籍目錄】
第1頁: 第2頁:原始佛教的曆史起源問題
第3頁:佛教興起時印度社會經濟和政治情況 第4頁:當時思想界的情況
第5頁:佛教的起源 第6頁:論釋迦牟尼
第7頁:釋迦牟尼的家族 第8頁:釋迦牟尼出生的時間
第9頁:釋迦牟尼的生平 第10頁:原始佛教的教義
第11頁:釋迦牟尼的說法方式 第12頁:釋迦牟尼對社會改革的看法
第13頁: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 第14頁:提婆達多問題
第15頁:問題的提出 第16頁:佛典中對於提婆達多的論述
第17頁:論述中的矛盾 第18頁:我的看法:幾點結論
第19頁:浮屠與佛 第20頁:再談“浮屠”與“佛”
第21頁:“佛”字對音的來源 第22頁:從“浮屠”與“佛”的關系
第23頁:晉宋時期佛教發展情況 第24頁:法顯的生平和活動
第25頁:結語 第26頁:中國佛教史上的《六祖壇經》
第27頁:佛經的翻譯與翻譯組織 第28頁:佛教教義的發展與宗派的形成
第29頁:佛教與儒家和道教的關系 第30頁:關於玄奘
第31頁:玄奘的家世 第32頁:西行求法前在國內的學習准備階段
第33頁:西行求法的動機 第34頁:在印度的活動
第35頁:回國後的情況 第36頁:在佛教哲學方面理論與實踐的矛盾
第37頁:翻譯印度因明可能產生的影響 第38頁:關於《大唐西域記》
第39頁:佛教對中國儒道兩家的影響 第40頁:佛教對於宋代理學影響之一例
第41頁:佛典中的“黑”與“白” 第42頁:《列子》與佛典
第43頁:佛教的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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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楼
h556438250會員 发表于 2011-5-30 12:39:24
哪位大德谈谈他对这篇文章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