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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書籍 - 佛教十五題 季羨林

佛教十五題 季羨林

從“浮屠”與“佛”的關系

[日期:2011-04-12] 來源:網友上傳  作者:季羨林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推測佛教傳入中國的途徑和時間關於佛教傳人中國的問題,我在1947年的論文中曾作過推測:

  中國同佛教最初發生關系,我們雖然不能確定究竟在什么時候,但一定很早……而且據我的看法,還是直接的;換句話說,就是還沒有經過西域小國的媒介。……即便從陸路經過中亞小國而到中國,這些小國最初還沒有什么作用,只是佛教到中國來的過路而巳。當時很可能已經有了直接從印度俗語譯過來的經典。《四十二章經》大概就是其中之一。“浮屠”這一名詞的形成一定就在這個時候。……到了漢末三國時候,西域許多小國的高僧和居士都到中國來傳教,像安士高、支謙、支婁迦讖、安玄、支曜、康巨、康孟祥等是其中最有名的。到了這時候,西域小國對佛教入華才真正有了影響。這些高僧居士譯出的經很多。現在推測起來,他們根據的本子一定不會是梵文原文,而是他們本國的語言。 “佛”這一名詞的成立一定就在這時期。《中印文化關系史論文集》,頁333~334。

  我當年作這些推測的時候,自己心裏把握不太大,覺得頗多浪漫主義。我說的話似乎超過了我當時所掌握的資料。時至今日,新材料大量出現,再回頭看我這些推測,除了一些地方需要改正外——比如我所說的直接發生關系,現在看來就不妥——大部分意見是站得住腳的,我頗感自慰。但是,時間畢竟已經過去了四十三年。現在根據新材料做一些補充與修正,看來正是時候了。

  總起來看,我在上面1 《“佛”字對音的來源》中得出來的結論:大夏文基本上保留梵文Buddha的原形,有兩個音節,正與漢譯“浮屠”相當。伊朗語族其他文字,只留下一個音節,正與漢譯“佛”字相當。“浮屠”出現在前,“佛”字在後。這與我的推測是完全相符的。

  我現在想進一步來探討這個問題。有這樣一些問題需要回答:大夏語與《四十二章經》是什么關系?犍陀羅文與《四十二章經》是什么關系?伊朗語族諸語言與《四十二章經》是什么關系?看來《四十二章經》是一部關鍵性的書,我在下面就圍繞著這一部書分成以下幾個問題來討論:

  (一)《四十二章經)與大月支

  (二)《四十二章經》原本語言

  (三)支謙等譯經的語言問題

  (四)幾點想法

  2 1《四十二章經》與大月支

  《四十二章經》的真偽過去是有爭論的。梁啟超認為是偽,湯用彤認為是真,現在學術界接受的一般是後者的意見。湯先生經過了細致的考證得到了這樣幾點結論:1 《四十二章經》出世甚早,東漢桓帝以前已經譯出《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1938年,商務印書館,上,頁32~33。。2 前後共有兩個譯本同上書,卷,頁36~38。湯先生非常慎重,他寫道:“以上推論,似涉武斷。但合漢晉所引本經考之,則有二古本,實無可疑。”。

  《四十二章經》與漢明帝永平求法傳說有關。東漢末牟子作《理惑論》,首先敘述了這件事,以後記錄者還很多參閱同上書,卷,頁16。。據湯先生意見,佛法入華當在永平之前。但是他說:“求法故事,雖有疑問,但曆史上事實常附有可疑傳說,傳說固妄,然事實不必即須根本推翻”同上書,卷,頁24。。他的意思是說,永平求法還是有可信的成分的,是能夠成立的。

  《四十二章經》又與大月支有聯系。牟子《理惑論》和以後的許多典籍都明確記載著,這一部經是在大月支取得的。《理惑論》說:“於是上悟,遣使者張騫、羽林郎中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於大月支寫佛經四十二章。”至於此經究竟是在何地譯出,許多典籍記載中有明顯矛盾意見:一主張在大月支譯出,一主張在國內翻譯。看來在大月支譯出說,根據似確鑿可靠湯用彤先生主此說。參閱《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卷,頁3l:“牟子所傳,雖有疑義,但決非全誣。若據其所言,斯經譯於月氏,送至中夏也。”。

  大月支是一個什么樣的民族呢?它是遊牧民族,行蹤飄忽不定。《前漢書》96上,《西域傳》說:

  (大月氏)本居敦煌、祁連間。至冒頓單於攻破月氏,而老上單於殺月氏,以其頭為飲器。月氏乃遠去,過大宛,西擊大夏而臣之。

  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約在西漢文帝至武帝時。

  這樣一來,《四十二章經》又與大夏發生了關系。因為,“於大月支寫佛經四十二章”時,大月支已經到了大夏。大夏君主原屬希臘遺民,佛法大概在漢初已在這裏流行。漢武帝時,張騫曾奉使到這裏來過。《三國志》裴注引魚豢《魏略•西戎傳》說:

  罽賓國、大夏國、高附國、天竺國,皆並屬大月氏。臨兒國《浮屠經》雲:其國王生浮屠。浮屠,太子也。父曰屑頭邪,母曰莫邪。……此國在天竺城中。天竺又有神人名沙律。昔漢哀帝元壽元年(B C 2),博士弟子景盧,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關於這一段話人名和地名等問題的考證,參閱湯用彤,同上書,卷,頁50~51。

  這一段話說明了大月氏與大夏的關系,大月氏與印度的關系,大月氏與佛教的關系。至於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是在大月氏呢,還是在中國?有兩種可能,有兩種意見。不管怎樣,大月氏在公元前已流行佛教,這比《四十二章經》又要早了。

  我在這裏附帶談一個問題。《理惑論》說,明帝派人到大月氏寫《四十二章經》,其中竟有張騫。這在時間上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我認為,其中透露了一個耐人尋味的信息:這時大月氏是在大夏,因為張騫奉使大夏的故事,當時街談巷議中必廣泛流傳,一想到大夏,就想到張騫了。

  2 2《四十二章經》原本語言

  把與《四十二章經》有關的問題都交待清楚以後,現在應該探討此經的語言問題了。在1947年的論文中,我說它是從中亞一種俗語譯過來的,這種想法是對頭的。但是,我當時不可能說出一種具體的語言。

  最近林梅村提出了一個新見解:《四十二章經》是從犍陀羅文《法句經》譯過來的。他正在撰寫論文,他的詳細論點我毫無所知。但是,我覺得,在中國佛教史上,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值得探討。它還牽涉到《四十二章經》原本語言究竟是什么,我就在這裏先談一談我對於這個問題的一些想法,供林梅村先生以及其他學者參考。一得之愚或者尚有些許可取之處吧。

  從表面上看起來,《四十二章經》與《法句經》不完全一樣。但是從內容上來看,則二者實有許多相通之處。三國時失名之《法句經序》說:“是後五部沙門,各自抄采經中四句六句之偈,比次其義,條別為品,於十二部經靡不斟酌,無所適名,故曰《法句》。” 《法句經》是這樣,《四十二章經》也是這樣。所謂《四十二章經》,原來並沒有“經”字,足征它不是一部完整的“經”。所以,湯用彤先生說:“且《四十二章經》乃撮取群經而成,其中各章,頗有見於巴利文各經,及中國佛典者,但常較為簡略耳。”《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頁41。兩經的性質既然完全相同,即使表面上有差異,《四十二章經》譯自《法句經》是完全可能的。

  但是,是否就是從現存的犍陀羅文《法句經》譯的呢?還是一個有待於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根據林梅村最近的研究結果:

  這就從語言學上證明,這部犍陀羅語《法句經》確實出於於闐故地,抄寫者無疑是位於闐人,因而把自己的土著語言羼入其中。《犍陀羅語〈法句經〉殘卷初步研究》,頁257,見《出土文獻研究》,第二輯。

  可是,我在上面已經明確無誤地說明了《四十二章經》是在大月支,也就是大夏抄譯的。現存的犍陀羅文《法句經》既然抄在於闐,因而它就不可能是《四十二章經》的來源。道理是非常明顯的。

  在大夏的那一本《法句經》或《四十二章經》是什么樣子呢?說實話,我自己並不很清楚。我現在只能作一些猜測。大月支到了大夏以後,由於環境關系,接受了佛教,估計會有一些佛經翻譯。《法句經》或《四十二章經》等,包含著小乘教義的最基本的內容,簡直像一種“佛學入門”,對皈依者用處極大。可能首先在翻譯之列,用的語言當然是大夏文。對於這種語言,我們過去毫無所知。近年以來,新材料發現越來越多,於是逐漸發現、認識了不少的詞彙。上面101頁注①舉的那一部字典就是詞彙的彙集,bodo,boddo,boudo等字就見於其中,但是成本的佛經譯文還沒有發現。我相信,將來地不愛寶,有朝一日,總會發現的。中國使者到了大夏,翻譯了《四十二章經》,原本一定就是這一本大夏文的佛經。譯文就是本經兩個譯本的第一個。我推測,現存本經中的那許多“佛言”,一定會是“浮屠言”,“浮屠”正與bodo,boddo,boudo相當。用“佛言”的現存的本子一定就是第二個譯本。這個本子的原始語言是中亞或新疆的某一種語言,其中梵文Buddha變為but或者類似的形式,漢譯是“佛”字。

  我在這裏想補充幾句,談一談犍陀羅文《法句經》的來源問題。它的來源並不排除是大夏文本,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梵文本的《法句經》曾在新疆發現,足征《法句經》在新疆是流行的。這個犍陀羅文的《法句經》同梵文本有某種聯系,是完全可能的。犍陀羅文不可能是《四十二章經》第二個譯本的母本。因為在後者中用的是“佛”字,而在犍陀羅文本中則是budhu,這個字也可以譯為 “浮屠”。

  2 3支謙等譯經的語言問題

  《四十二章經》的語言既已確定,連帶提出來的是支謙、安世高等後漢、三國時期的譯經大師的譯經語言問題。對於這個問題過去幾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實則是一個很有意義的問題,不討論是不行的。

  我現在就以梁《高僧傳》第一卷為基礎來探討一下這個問題。在這一卷中後漢、三國時期的譯經大師幾乎包羅無遺。至於攝摩騰和竺法蘭等人物,神話色彩頗濃,我在這裏不談。

  先將資料條列如下:

  《安清(世高)傳》:

  至止未久,即通習華言。於是宣譯眾經,改胡為漢。 50,323b。

  羨林案:“胡”字,元明刻經改為“梵”字,下同。

  《支婁迦讖(支讖)傳》:

  漢靈帝時遊於雒陽。以光和中平之間傳譯梵文。

  時有天竺沙門竺佛朔,亦以漢靈之時,齎《道行經》,來適雒陽,即轉梵為漢。

  (安)玄與沙門嚴佛調共出《法鏡經》,玄口譯梵文,佛調筆受。

  先是沙門曇果於迦維羅衛國得梵本,孟祥共竺大力譯為漢文。 50,324b~c。

  《康僧會傳》附《支謙傳》:

  遍學異書,通六國語。……謙以大教雖行,而經多梵文,未盡翻譯,已妙善方言,乃收集眾本,譯為漢語。 50,325a。參閱隋費長房《曆代三寶記》, ,49,58c。

  《維祗難傳》:

  以吳黃武三年,與同伴竺律炎,來至武昌,齎《曇缽經》梵本。 50,326b。

  《竺曇摩羅刹傳》:

  其先月支人,本姓支氏。……外國異言三十六種,書亦如之,護皆遍學。……遂大齎梵經,還歸中夏。 50,326c。以下諸人晚於三國。

  附《聶承遠傳》:

  承遠有子道真,亦善梵學。 50,327a。

  《僧伽跋澄傳》:

  (趙正)請譯梵文。……外國沙門曇摩難提筆多為梵文。 50,328b。下面還有兩處提到梵文。

  《僧伽提婆傳》:

  提婆乃於般若台手執梵文,口宣晉語。……更請提婆重譯《中阿含》等。罽賓沙門僧伽羅叉執梵本,提婆翻為晉言。 50,329a。

  《竺佛念傳》:

  於是澄執梵文,念譯為晉。 50,329b。

  《曇摩耶舍傳》:

  以偽秦弘始九年,初書梵書文。……耶舍有弟子法度,善梵漢之言。 50,329c。

  《高僧傳》卷一中有關梵文的記載就是這樣。“梵”原作“胡”。“梵”指的是梵文,這是清楚的。但“胡”指的是什么呢?弄不清楚。“胡”原意是北狄之通稱,擴大一點,就是夷狄之人,多少含有貶義。在《高僧傳》中,“胡”字可能有兩層意思:一指梵文,一指中亞夷狄之文。統觀上引材料,有的可能是指梵文,比如曇果、維祗難等傳中所說。但是絕大部分指的都是中亞民族語言。支謙等人譯經的原本都不是梵文。上引文中《支謙傳》的“梵文”,也只能作如是解。下面說他“妙善方言”,可能指他通中亞民族語言。這一點從他們譯經時使用的漢語音譯中可以明確無誤地看出來。比如漢譯“彌勒”一詞,不是來自梵文Maitreya,而是來自吐火羅文 Metrak。可是康僧會譯《六度集經》、《舊雜譬喻經》,失譯人名在後漢錄譯《大方便佛報恩經》,支謙譯《佛說月明菩薩經》、《撰集百緣經》、《大明度經》、《佛說八吉祥神咒經》,康孟祥譯《佛說興起行經》,支婁迦讖譯《雜譬喻經》、《道行般若經》等等,用的都是“彌勒”。由此可見,支謙等譯經所根據的原本,不是梵文,而是中亞和新疆一帶的吐火羅文和伊朗語族的語言。

  2 4幾點想法

  現在把上面討論的問題歸納一下,提出幾點想法。

  1 1947年文章中提出的佛教“直接”傳入中國論,現在看來,不能成立了。我設想的佛教傳入兩階段說仍然維持。我用公式來表達:

  (1)印度→大夏(大月支)→中國

  buddha→bodo,boddo,boudo→浮屠

  (2)印度→中亞新疆小國→中國

  buddha→but→佛

  這兩個階段都不是“直接的”。

  2 我這篇不算太長的論文解決了中國佛教史上兩個大問題:佛教是什么時候傳入中國的?通過什么渠道?但茲事體大,還要進一步研究。這有待於志同道合者的共同努力J.Fussman,LanguageandCultureamongtheKushans見 InternationalAssociationfortheStudyoftheculturesofCentralAsia的 InformationBulletin,Issue15,Moscow,1989,pp.57~66,其中談到大夏語,可以參閱。。

  1989年11月2日寫畢

  附記

  在寫作過程中,提供資料,幫助借書,我的兩位小友榮新江和錢文忠出了力,附此致謝。

【書籍目錄】
第1頁: 第2頁:原始佛教的曆史起源問題
第3頁:佛教興起時印度社會經濟和政治情況 第4頁:當時思想界的情況
第5頁:佛教的起源 第6頁:論釋迦牟尼
第7頁:釋迦牟尼的家族 第8頁:釋迦牟尼出生的時間
第9頁:釋迦牟尼的生平 第10頁:原始佛教的教義
第11頁:釋迦牟尼的說法方式 第12頁:釋迦牟尼對社會改革的看法
第13頁: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 第14頁:提婆達多問題
第15頁:問題的提出 第16頁:佛典中對於提婆達多的論述
第17頁:論述中的矛盾 第18頁:我的看法:幾點結論
第19頁:浮屠與佛 第20頁:再談“浮屠”與“佛”
第21頁:“佛”字對音的來源 第22頁:從“浮屠”與“佛”的關系
第23頁:晉宋時期佛教發展情況 第24頁:法顯的生平和活動
第25頁:結語 第26頁:中國佛教史上的《六祖壇經》
第27頁:佛經的翻譯與翻譯組織 第28頁:佛教教義的發展與宗派的形成
第29頁:佛教與儒家和道教的關系 第30頁:關於玄奘
第31頁:玄奘的家世 第32頁:西行求法前在國內的學習准備階段
第33頁:西行求法的動機 第34頁:在印度的活動
第35頁:回國後的情況 第36頁:在佛教哲學方面理論與實踐的矛盾
第37頁:翻譯印度因明可能產生的影響 第38頁:關於《大唐西域記》
第39頁:佛教對中國儒道兩家的影響 第40頁:佛教對於宋代理學影響之一例
第41頁:佛典中的“黑”與“白” 第42頁:《列子》與佛典
第43頁:佛教的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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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楼
h556438250會員 发表于 2011-5-30 12:39:24
哪位大德谈谈他对这篇文章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