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耳朵
佛招弟子,太監、嫖客、瘋子應。佛問太監:“諸色皆空可知?”太監曰:“知,從不近色也。”佛曰:“不近諸色怎知色空?”考嫖客:“悟者,不迷可知?”客曰:“盡享色卻不迷。”佛曰:“無迷怎悟?”輪瘋子,佛不語只看,瘋子捶胸頓足淒哭:“我愛我愛。”“善哉善哉!”佛感念遂收瘋為徒。
1.天黑了,請閉眼
這是我第三次出現在殺人吧。也是我第三次看見柏年,他坐在昏暗的燈光,無所顧忌地拍著手,不用火機,用一根細細的火柴點燃了煙。
他似乎跟自己的頭發有仇一般,第一次,我見他,他披頭散發像瘋子,第二次,他已經整成了板寸都板不到的樣子,這一次幹脆來了個寸草不生,嗯,果然是有性格的男人。我坐的位置一眼就能看見他那顆不加人工制造就像極和尚的頭,然後是濃眉大眼,然後是高高的鼻子,然後是喜歡笑的嘴。我也從貼身的牛仔褲兜裏掏出了一包X嬌子,甩在桌上,旁邊一個熟人湊過來拿了一支煙:“怎么,想泡他?”“呵呵,泡他?我想咬他,咬他光禿禿的耳朵!”引來旁邊一堆熟女的狂笑聲,我也笑起來。
2.有本事,你就吃下去
第四次見柏年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赤裸坦誠的地步。似乎發展得很快,卻也發展得如我所意料的一樣。我趴在柏年的身上:“你知不知道?我第三次見到你的時候,跟旁邊的人說,我不光要泡你還要咬你光禿禿的耳朵。”柏年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有本事,你就吃下去。”我用手輕輕彈彈他的耳朵,湊近燈光,他的耳朵似乎太薄了一些,絨絨的毛和細細的血管泛著微微的紅。我輕輕地咬下去,聽見他發出很享受的微弱的聲音。
3.雙椒木耳炒肉,是姐姐教的
我不擅長廚事,但是我喜歡。我喜歡用木鏟在不鏽綱的鍋裏,劈裏啪啦地翻炒個不停。光是那些聲音,就足以滿足我,那些爆炸的聲音像在喊疼,也像在喊痛,或者也像在喊舒服。我唯一最擅長的一個菜:雙椒木耳炒肉,是姐姐教的。這道菜簡單易做,要准備的材料也簡單,紅椒青椒各三個切成絲,瘦肉二兩順著肉紋切成絲,這樣的肉有嚼頭,也不要勾芡粉,然後就是按照喜好泡發適量的木耳,洗淨之後,拍薑爆鍋,菜料一一下鍋。整個過程不用十分鍾,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可以上桌了。
和柏年交往之後,這道菜就成為我炫耀的全部。我喜歡看他夾著肉絲,夾著木耳,閉著眼睛誇張享受的樣子。“嗯,你做的雙椒木耳炒肉是天下第二。”他迅速地掃蕩完一盤菜,像下了決心一樣下了這個結論。我背著他,眉頭皺了一下:“哦?那誰是天下第一?”他轉過身來,抱了一下我:“不許問,我們可是說好,不許問對方的過去。”我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不問就不問。”
4.一個人喝一口悶的苦酒
我喜歡在這裏一個人喝一口悶的苦酒。
這裏是一個荒蕪的院子,很多年前我和姐姐一起住在這裏。後來,我們各奔東西,等我們再相遇的時候,姐姐的樣子憔悴得讓我驚訝。她倦著整個身子,躲在已經爛出痕跡的藤椅裏。我用手摸她的頭發,摸她的臉,她像是被驚醒一樣:“是、是你。”然後,眼淚掉下來。“妹妹,這個孩子要沒了。”我摸著她看不出懷孕的腹部: “不怕,不怕,以後還是會有的。”她的身體太脆弱,連自己都承受不起,如何去負擔一個胎兒,我看得出來,她眼神裏對這個胎兒的喜和愛,也看得出她身體裏的落寞。
沒過多久,那個沒成形的孩子就埋在了荒蕪的院子裏,後來,姐姐也埋在了荒蕪的院子裏。姐姐臨死的時候,都還不忘念叨她看見了那個孩子的耳朵。於是,每到悶熱的雷雨之後,院子裏的腐木上就長出了許多的木耳,每一個都不是很大,可愛的形狀真的就如同嬰兒的耳朵。我總是來收走那些新鮮欲滴的木耳,小心地積攢成一把把一包包。
5.我愛,我愛,我愛你的耳朵,我不愛你
我終於決定告訴柏年,關於姐姐的故事。
這也許是我做給柏年的最後一次:雙椒木耳炒肉。我趁他睡著,偷偷把他綁在了床上,等他醒來的時候,我端著這盤雙椒木耳炒肉正准備喂他。“柏年,有一個關於木耳的故事想要說給你聽。我的姐姐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還沒成形就死了,它被埋在一個荒蕪的院子裏,後來我姐姐也被埋在了那裏。後來,一到悶熱雷雨之後,那裏的腐木就會長出很多木耳,我收集了很多那裏的木耳。”柏年瞪大了眼睛:“你那盤菜裏是什么?”我認真地挑出一個木耳:“親愛的,這個是我收集的木耳。”
他突然“哇”地一下吐了出來:“肉是從哪裏來的?”“你猜——”我放聲地笑起來。
他慢慢地失去了知覺,看我的眼神開始迷茫起來,我湊近他:“親愛的,還記得我說過,我要咬你的耳朵嗎?”
半夜的收音機打開,裏邊的恐怖節目裏,正在講一個女人有一種奇怪的虐戀情結,她喜歡收集情人的器官,有時候是手,有時候是舌頭,也有時候是心髒。
我愛,我愛,我愛你的耳朵,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