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跨過千山,她也跨過萬水,她的繡花布鞋上染著千山萬水的塵,她晦澀的眼睛裏盛著千山萬水的埃,她那顆關了門的心竟然承著一路的悲哀。
1.你從哪裏來
關於旅行和愛情之間的關系,我想其實不言而喻,是曖昧和糾纏的綜合體,也是理智和情感的分界線。
姑且我把最美麗的邂逅放在火車上,搖搖晃晃的火車,經過隧道的時候,時明時滅的燈火,就在你的對面坐著一個養眼的女人,你嗅得出她一身的風塵,她也跨過千山,她也跨過萬水,她的繡花布鞋上染著千山萬水的塵,她晦澀的眼睛裏盛著千山萬水的埃,她那顆關了門的心竟然承著一路的悲哀。
你不需要任何的背景音樂,只需要揚揚手裏的相機,或者是嘴角的笑。一個眼神一句:“你從哪裏來?你要到哪裏去?”邂逅的情景劇,你和她同時變成了主角,所有的其他都只是配角。
2.你要到哪裏去
就是她這些年東奔西跑的城市,她在古老的城牆下出生,卻因為一個男人,一路追尋,幾乎是二話不說,男人去了哪裏,她就跟到哪裏,沒有見過如此癡迷糾纏的女子。她把自己的遠疼近難都寫下來,成了一本獨一無二的《X》,因為她想重新學習正確的愛,2007年的《Q》則是借以一個傳奇女子的身份道出了自己一路愛的信念:死了都要愛。
西安是最熱愛的。她無法忘記西安古老城牆下,自己從孩提開始的第一次觸摸,年長以後的她再次觸摸那面牆,她貼著塵土,她讓自己的心髒貼著養育自己的這個城市,她突然想起了哭牆。眼淚就掉了下來,淹沒在塵土裏,連印子都沒有一個。
算是一見鍾情吧,就把那份愛埋在了心裏,埋得深,也埋得淺,因為也時時拿出來看看。聽說他要去廣州,她連思考都覺得浪費,買下了南去的火車票,不讓他知道,那種暗地裏的跟隨,她覺得是一種幸福。年少輕狂的幸福,也是傻的。男人又去了武漢,她都還來不及學會一句“我中意你”這樣的粵語,她又得去長江尾,如同尋夫的孟薑女。她一路跌跌撞撞,生怕自己都趕不上長沙的火車了,好不容易把像唱山歌一樣的湘方言聽得順耳,男人轉身就回了西安。
她踏回西安的第二天,在慢搖吧裏哭了。她為愛情折了腰,那一夜她放縱了自己的溫柔,她盡情地唱歌,盡情地跳舞,告訴自己放棄吧,以後再也不要追隨了。然後清醒之後,她依然將愛一腔付出。沒過多久,又任性地去了北京。往返西安與北京的機票就是最忠實的見證,哪怕只是一個核桃情人,她也愛不釋手。
愛情就是這樣,不怕愛,怕的是愛不釋手。
然後,這個女人來了成都,到了這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她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裏待多久,因為她不知道男人打算待多久,她那么孤傲的一個人,唯獨在這個男人心裏如一只溫順的小貓。
3.我從昨天來,要到明天去
她就這樣隨著別人的腳步,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縱然是有千山萬水跟隨的一路情,那也必然有起點即是終點的“露水情緣”。它似乎比愛人的關系淺淡一點,又比情人的關系來得火熱一點。然而,到了最後,連她都不知道這些又到底算得上什么了。從最開始的熱情,奔放,不怕傷害,到慢慢地習慣把自己蜷起來,身邊的人早散了,她的人,她的心也隨著散了。
冰淇淋咖啡和為愛癡狂的愛情
我從春天走來
你在秋天說要分開
說好不為你憂傷
但心情怎會無恙
為何總是這樣
在我心中深藏著你
想要問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愛情這樣憂傷
為何不讓我分享
你也不問你也不回答
怎么你會變這樣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到底你會怎么想
——劉若英《為愛癡狂》
我喜歡這首歌,喜歡在安靜的酒吧裏,假裝什么也無所謂,輕輕撕扯,為愛癡狂。唱完之後的掌聲在我的意料之中。理智的男人,眼神也會變得曖昧。於是,我便有了很多喝免費酒的機會。這是件好事。盡管,我並不缺酒錢。
對了,我不會在同一家酒吧呆上一個星期。因為我不能用同一首歌打動人家七次,是人都會煩的。在這一點上,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我總是玩著消失的遊戲。
這個酒吧的名字叫“水之屋”。簡潔卻透露著大方。是我喜歡的格調。附近是一所大學。來這裏的大多是大學生。我的娃娃臉沒有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我羨慕他們年輕。甚至,我羨慕他們可以不停地換女朋友,不停地換男朋友。我只能唱歌。唯一的歌。
向日葵枯萎了,留下的記憶是金黃的。
“我從春天走來,你在秋天說要分開,說好不為你憂傷,但心情怎會無恙”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憐。我不知道要為誰憂傷,也沒人給我說過要在秋天分開。預約的愛情,不在。
我唱完了,悄悄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抽著孤獨的煙。我不誘惑大學生,他們純潔。有一個男人提著一瓶酒朝我走來,之所以叫他男人,是因為我看見了他與這裏的大學生不同的眼神,飄渺不定。“小姐,我朋友說你能喝下這瓶酒!”他走過來,聲音很溫柔,像個好男人。我對著他笑:“那你認為呢?”他對著酒瓶笑。我拿起酒瓶,整整一瓶全倒在了胃裏。他吃驚地看著我。
他叫兵,輕松地用一瓶啤酒,一個眼神就俘虜了我。看來誘惑真的是不分微弱。
以後《為愛癡狂》這首歌,我只唱給兵一個人聽。他不准我再喝酒,理由是不准我搶他的風頭。我居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愛一個人真的好簡單。如此願意付出。愛情真的太奇怪了。他為了補償我,帶我去喝冰淇淋咖啡。店主看見我的第一眼,有些詫異。兵緊握我緊張的手。看來,他跟店主很熟。
兵幫我把一縷長發挽在耳後,問我,好不好喝?
嗯。很香,很甜。冰淇淋是三種顏色的,藍色是一汪江洋,紫色是高貴優雅,白色是幹淨簡單。我的小舌頭輕輕地舔著冰涼。看著對面的男人,心裏又是一陣甜。咬著吸管,細細地吮吸著黑褐色的咖啡。
我吐著舌頭跟他說,兵,好涼。他刮我的鼻子,說我淘氣。跟他在一起,我的性格變了許多,活潑,開朗。抱著他,賴著要吻他。纏著他,要他說愛我一萬年,然後一起開心地笑。開心是可以挖掘的。
兵是個很有節制的男人,喝酒也很少會醉。但我卻喜歡他喝醉的一點狂亂。只有他酒醉之後,他才會使勁地抱著我,用舌頭舔著我的耳垂,牙齒輕輕地咬,唇溫暖地吮吸。我喜歡這樣對我表示親近的方式。他會撫著我的長發,嘴裏喃喃地叫我,寶寶。口齒不清地低聲說著,不會讓我離開他,要好好對我之類的話。雖然情話都是這樣的平常,但我還是很高興。
一次纏綿之後,我躺在他的懷裏,手被他握著。我搖搖他的手,兵,我喜歡你叫我寶寶。他突然放開我的手,問我,我叫過你寶寶?我笑著點頭,然後把手放在他的腰上。突如其來。一陣狂吻,讓我措手不及。
我們還是每天下午都要去那家小店喝一杯冰淇淋咖啡。我纏著店主教我調制。喝冰淇淋咖啡是有癮的。兵特別喜歡對著杯子,傻愣愣地先看上半天。所以,我要學著做出最甜最香的味道。讓兵舍不得放手。於是,他不在家的時候,我經常一個人偷偷地跑到小店去調冰淇淋咖啡。
我要給兵一個驚喜,店主誇我的手藝已經超過他了。這讓我禁不住洋洋得意起來。我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時間,用了九種彩虹的顏色,拼出了一朵漂亮的冰淇淋花。濃濃的咖啡讓我們的家裏都彌漫了幸福。我的笑裏也有香甜。
晚上十一點多,終於聽到兵開門的鑰匙聲了。我正要跑過去擁抱他,卻發現他手裏也捧著一杯冰淇淋咖啡,跟隨而來的,還有他身上一股明顯的酒味。他吻了一下我的唇,把冰淇淋咖啡帝給我。我叫他坐下等我,飛快地從冰箱裏拿出自己調的冰淇淋咖啡,朝他眼前一晃,跟他的那杯擺在一起,相親相愛。
他把拉進懷裏,反複用指肚劃過我的掌心。我掌心的三根線,不是很清晰,錯亂無章。書上說,這種掌紋的人,感情是迷亂的。我靠在兵的胸口,心裏卻是甜的滋味。只聽見他說,寶寶,我記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給你唱生日快樂歌,好嗎?我心裏一緊,我的生日明明還沒有到呀?他是不是醉得連我的生日都忘了是哪天了?我有點生氣了。他接著說,寶寶,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們一起去喝冰淇淋咖啡嗎?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跟兵認識也不過一年,哪來的三年?他真的醉了。
什么也不用解釋,以女人的敏感。我知道兵口中的寶寶不是我,而是一個跟他分開了三年,卻還如此眷念的女人。我忍住心口的劇痛,把他扶到床上。幫他脫掉鞋襪,用毛巾輕輕擦他的身體。他的身上隱約還有我做的印記,紫紅的吻痕。我深吸一口氣,挨著他躺下,雙手環住他。他翻過身背對著我,我聽見他又輕輕喚了一句:“寶寶。”是如此的清晰。我的眼淚貼著他寬厚的脊背流下來,無聲。
桌上的兩杯冰淇淋咖啡,動也沒動,化掉了。九種顏色一敗塗地地傾瀉,無所謂什么相親相愛。
兵還在熟睡中,我已經決定要離開。我才發現當初走進兵的家,帶去整個的人,整個的靈魂,而現在只剩下煎熬的軀殼。
我繼續過以前的生活。在同一個酒吧唱同一首歌呆七天。只是不再抽煙,也不再喝酒。甚至,不再理睬男人。只是沉迷酒吧的氣氛,連續不斷地唱《為愛癡狂》。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我的眼淚掉下來。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我的眼淚掉下來。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到底你會怎么想”我已經泣不成聲。
酒吧出奇的安靜。理智的男男女女都看著台上這個唱《為愛癡狂》的女人,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傷心。我知道,我平靜地走出酒吧。不必理會他們好奇的欲望。
我在酒吧門口看見貼著一張紙條,呵呵,居然是《為愛癡狂》的歌詞。
我從春天走來
你在秋天說要分開
說好不為你憂傷
但心情怎會無恙
為何總是這樣
在我心中深藏著你
想要問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愛情這樣憂傷
為何不讓我分享
你也不問你也不回答
怎么你會變這樣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想要問問你敢不敢
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像我這樣為愛癡狂
到底你會怎么想
應該是巧合吧,可惜明天我不再在這家酒吧唱傷心的歌。第二天晚上,我換了一家酒吧。剛到門口又看見一張紙條,還是《為愛癡狂》的歌詞。我有點奇怪了,我還發現紙條下面有一個指路箭頭:向前100米。又是一家酒吧,又有一張紙條。我不顧一切的,瘋狂的按指路箭頭,穿過了整條街我所有熟悉的酒吧,最後一張紙條上寫著:“直走人行道,左拐200米。”
是那家我熟悉的冰淇淋咖啡店。我的眼睛模糊。我輕輕推開玻璃門,裏面貼滿了我和兵的合影,我的眼淚掉下來。
店主看見了我,走過來遞給我一杯冰淇淋咖啡。“你長得很像寶寶。”他突然說了一句,“啊?你認識寶寶?”我央求店主告訴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原來,寶寶是兵的前女友,他們就是在這家冰淇淋咖啡店認識的。三年前,一場車禍讓兵失去了寶寶。此後,他再也沒有交過女朋友。卻經常一個人來這裏,點一杯冰淇淋咖啡,坐上半天。後來,他在酒吧看見了我,驚詫我跟寶寶長得如此之像。我卻不明不白地答應了他狂熱的追求。他第一次帶我來冰淇淋咖啡店,店主還以為我是寶寶。說著,店主從收銀台取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有點泛黃,寶寶果然跟我很像。要不是我從沒留過短發,我還以為短發的寶寶就是我自己呢。
我明白了,我在吃醋,為一個天堂的女人。我問店主,也問自己,兵到底是愛我,還是愛寶寶呢?也許他不過把我當作寶寶的影子吧。“年輕人,如果他不愛你,他會費這么多心思把你從酒吧引到這裏來嗎?”“可是”可是,醉酒的時候,他呼喚的是天堂的寶寶呀。店主又說,忘記感情,忘記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寶寶不過是兵的過去,而你是兵的現在與將來。你看,我的店裏也被他貼滿了你們的照片。他就是想讓你知道,他現在愛的是你,他想讓你幸福,他要你知道,你可以為愛癡狂,他也可以。
我輕輕問店主:“兵呢?”店主笑起來,在你後面呢。我轉過身,兵一把把我抱住。
“對不起!”兵抱著我,清楚地說。我在他懷裏,哽咽得什么也說不出來。
“我愛你!”兵如此肯定,讓我如此放心。
我抽泣著捶著兵,不聽他的話:“我恨你!”
他小心地捧著我的臉,吻著我的淚。他說,那就讓我愛你來贖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