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曰:不了知自心與所緣皆不可得,即生起能所的二種妄想。如今存有所念之佛,與能念佛之心,豈不是二種妄想嗎?
對曰:《楞伽經云》:「了知自心與境界皆不可得,妄想即不生起。不生起妄想心者,即是於種種境界中能遠離能取相與所取相。」我如今憶念千輪的卍字相,紺目相、白毫相等種種之相,了知皆是我自心所現,沒有佛可得。所緣既然不有,能緣之心又豈能存在呢?如是則能緣相之心念,所緣相之諸佛,自然便遠離其二者之執著矣,怎麼會住著於二種妄想呢?以前的諸佛、祖師聖人,其所知所證之境界,展轉互相傳授至今,那麼妄想本來無自性,於此便可悟入了。又如同觀察佛的真實之相,觀察自身也是如此。所遇的境界皆是真相,無有一個心念不是佛,中道之理體遍於一切,又豈只存在於所緣之佛呢?
此外又可解釋云:就如有人鼻頭上有墨點,面對於清明的鏡子時,此人厭惡此墨點,可是只是去擦拭鏡子,這樣能夠去除墨點嗎?好惡是非之境界,顯現在面前之時,不了解這是自心的分別,而只是去怨尤責怪於境界,這樣可以去除其善惡是非之境嗎?如是則不如洗去自心分別之鼻頭墨點,則一個心鏡便圓滿清淨了,萬境都變成真實之境矣,隨便執取一顆石頭都變成珍寶了,眾生即是諸佛矣。
是故《續高僧傳》中說:齊朝有一位向居土,手寫書信與慧可禪師通信問好曰:「影子是由於有形體而生起,回嚮乃是追隨著聲音而來的。如果只是去勞動身形,而想撥弄去除影子,不能了知形體是影子之根本;高揚音聲想要停止回嚮,不能認識音聲才是回嚮之根源。想要斷除煩惱,而求取涅槃者,就譬如隱避形體而去求覓影子。離開眾生而追求佛性者,就譬如靜默音聲,而想要追尋回嚮。是故可知迷昧與覺悟乃是同一個路途,愚痴和智慧並非有差別。一切法本來無名相,而卻強作施設了種種名相。因為其名相之分別,種種的是非便產生了。一切法本來就無所謂分別的道理,而卻建立了種種道理,因為其道理,諍論便生起矣。幻化所生的諸法並非真實,因此又有誰是?有誰非呢?因緣所生的一切法,皆是虛妄而無實性,那麼又怎麼可以說何者是空、何者是有呢?因此便可了知,得即是無所得,失亦無所失了。沒有辦法前往拜會而面談請益,簡陋地申明我心中之意,期望師父為我回答之。」
慧可禪師命門徒,用筆敘述其意旨,回答向居士曰:「你所說的真法皆是如實而不虛,契合於真相幽深之理,竟然毫無差異殊別。原本迷失時,將摩尼寶珠稱之為瓦礫;豁然頓悟時,才自我覺悟此心即是真實的摩尼寶珠。無明與智慧,乃是平等而無差異,當知一切萬法即是真如。能破此迷悟空有二見之居士徒輩,申以言辭描述心意、而作了此書信,若是能夠觀知此身與佛並無差別,何須在心外更去求覓彼佛,便能悟知自性本自具足而無餘。」
此二位殊勝的大士,依循達摩大師稱法之行,以理觀來用心,皆是正念中道第二義諦、法身佛也。必定不會離於當下之念,而另存一個無念;離於因緣生,而建立一個無生。若是認為要離於念、離於生,而別立一個無念、無生者,此乃是不了解煩惱即是涅槃,眾生即是諸佛,又怎麼可能悟得石頭瓦礫,即是真正的摩尼寶珠呢?既然離於念、離於生,離於眾生心是不可以的,那麼在念佛的當下,即是真實之無念也。即往生西方淨土之當下,即是真正的無生也。若是能夠如此,則其義理便煥然而明顯,就猶如秋天的夜空澄淨了雲氣,光明的月亮從雲間而出,如此豈和愚人一樣,只觀見能指之手指,而不觀見所指之明月呢?